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今夜他在那边磨到这个点才回,其实并非是因事多,或许潜意识里,是他希望,当他回新房时,她已沉睡过去。
寝堂不像白天,周围有人可以抵消尴尬。有过那样一个洞房夜,今夜又和她相对独处,该当如何,他实在是有心无力,极感棘手。
此刻终于如愿。
他呼吸了一口气,又看她睡影片刻,放轻脚步,无声无息地解衣除带,最后到了床榻近前,待要上榻,又停了下来。
昨夜是他让她睡进去些的。今夜她大约记住了,睡得靠里,给他留了他要的外侧位置。但是……
她的一头长发散落在枕上,铺开一片,占了他的位置。他若就这样躺下去,必会压住她的发。
束慎徽站在床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俯身靠过去些,抬臂朝着散在自己这边枕上的乌发伸手过去,慢慢地,用尽量不惊动她的动作,将那一铺的长发收拢,握于掌心,正要朝她那侧放过去些,大约是靠得近了,她竟惊觉,本是垂覆下来的眼睫微微一动,人醒了!
他最不想遇的尴尬一幕,竟这样又到来了。
更尴尬的是,他的手还握着她发。
见她睁开眼,目光从自己的脸上改落到握着她长发的那只手,他很快定神,若无其事地放下了她的发束,旋即直起身,微笑着道:“今日大事虽无,杂事却是不少,忙起来便就忘了时辰,回来晚了,扰到你了。”顿了一顿,又指了指她那把刚从他手里放下去的长发,继续解释,“方才,都落在这头,你睡着了,不知道。我是怕我睡下去压住,万一扯你头皮,疼。”
姜含元扭脸,瞥了自己占他枕的头发,拢了拢,“有劳。”她应一句。
束慎徽含笑,“你我夫妇,何必如此见外。不早了,且熄灯吧。”
他便熄了灯,房里陷入黑暗,最后上榻,躺了下去。
第22章
姜含元晚上回来时对庄氏说自己乏,不必叫摄政王特意回来,倒也并非完全只是借口。在长安的大街小巷穿行,听着张宝在耳边聒噪不停,说了这个说那个,白天这半日下来,竟好似远比她在军营里要累,加上这卧榻暖屋,实话说,远胜她在军营睡了十几年的地方,瞌睡便来得很快。
但地方再好,或终究还是陌生的缘故,她睡得依然不深。方才束慎徽那手稍一靠近,她便习惯性地猝然觉醒。等熄了灯,枕边人躺下之后,耳边虽也寂然,连他的呼吸声似都消隐了,但刚睡过一觉,一时也难以再次入眠,躺了片刻,翻了个身。
如同响应她的翻身,黑暗之中,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了男子搭讪似的说话声:“张宝说你白天走了几户将士的家。若只送信捎物,也不必一定要你自己亲力亲为费力奔走。剩下的,明日你交给我,我叫人代你一一送到。你可放心,必定稳妥,不会有失。”
姜含元闭目应:“多谢好意,还是我自己走吧。”
“为何?”
她本不欲作答,但觉他似乎不想停下来,在等,略一迟疑,终于还是应:“军营之士动辄数以万计,当中大多注定会是无名之辈,名册上的一小卒。但对于家中父母妻子而言,他们却是亲儿亲夫,不可替代。多年未见,想必挂念,我去,或还能解答一二疑问,稍慰家人之心。”
一旦从军,便难能有归家机会,许多人也将埋骨战场,永再无归家的可能了。这一点,他应当也再明白不过的。只不过,似他这种脚踏高位之人,眼界里怎会看见这些。他们眼中,底层士兵犹如符号,身价或还不如一匹战马,更无法像她这种与士卒朝夕相处的边将一样,感同身受。
“我知姜大将军素来爱兵如子,但以屠止屠,以战止战,这个道理,他当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明白。”
沉默了片刻后,她听到他如此沉声应道。
“无金刚手段,何以怀菩萨心肠,殿下是这个意思,对吗。放心,父亲与我,皆是明白。”
姜含元依然闭目应话,却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