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钧唇角下压,勉强撑起身子,背靠着车厢,终是低低应了声,“……别处没伤着,无碍。”
沈明语想起那日文华殿是他护了她,想起他半夜来看自己,眼泪倏地滚落下来,“你都疼成这样了!哥哥,你别吓我,你……你别死呀……”
她没见过今日这样的刀光剑影,正是心神俱惊,生怕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远去。
萧成钧头疾发作得厉害,人虚得说不出半个字。
他浑身刺骨般冷,冷得发颤,好似掉进冰窖里被冰水淹没。
他本就容易头疼,这回去直隶,为了拿到那本账簿,又在深夜的寒凉江水里泡了两个时辰,此刻寒邪附体,只觉得头疼欲裂,寒颤得厉害。
他神智不太清楚了,只隐约庆幸自己早已将账簿塞进了那支紫竹洞箫里,大抵是能安全送到章老手上,足以做那群贪官污吏的罪证。
“……好冷。”
流血都不曾吭声的人,此刻却说他冷。
无论梦中还是亲眼所见,沈明语从未见过他这般虚弱,面如薄纸,整个人摇摇欲坠,仿若散沙。
“哥哥,你靠着我,咱们很快到家了……我守着你,你别睡,你可别睡下去……”她眼底含着泪,不管不顾地把人往自己身上揽,让他整个人倚靠在自己肩头。
萧成钧思绪逐渐沉寂,只觉得有人让他依偎着,手臂紧紧搂着他,予他难得的温暖。
这感觉叫他贪恋,似乎那弱小的胳膊也能让他依赖。
他紧闭着眼,闻到淡淡的带着甜味的梅香,本能地偏过头,额头抵上了她的脖颈。
是雪中春信啊。
第21章 难眠 梦呓般呢喃,唤出了她的小名……
阵雨来势急遽,不到半个时辰已化作连绵春雨。
马车在长街上疾驰,颠簸起伏。
沈明语提心吊胆,始终紧搂着萧成钧,任凭他身上血污沾染上她素净的衣袍。
脖颈间有微热的吐息,与他冰凉的额头递来的冷意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中愈发焦躁。
在她焦急催促下,马车径直驶入了魏国公府正门前的街道。虽是逾越规矩,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只凭着方才三哥推开她那一下,今日便是有天大的罪过怪下来,她也要顶着。
“哥哥,你挺住,咱们到家了。”她说话声音仍有些哽咽,吩咐川谷进去叫人。
车门一开,凉风挟着雨意涌入车内,一股清冽的潮寒气息。
层云犹在,薄雨绵绵,大道泛出盈盈水光,倒映出高耸的青瓦翘檐。
萧成钧靠在她肩上的头稍偏了下,微微眯着眸子看了眼车外,指尖倏然轻动了一下。
这刹那,透不过气的沉闷死死掐住了他。
“别走……正门。”
心底那丝微弱的暖意刹那间如潮水褪去,他呼吸急促,试着撑起身子,但浑身已然无力,全然不听使唤。
不能走正门,于礼不合。
他会等来祖母的责备,府中的抱怨,外人的鄙恶。
但更要紧的是,若他受伤的事随之传出去,会惹起诸多麻烦。
他不想引人瞩目,他的一切都经不起深究。
不能走正门。
萧成钧心里低声不断重复,紧绷的身子歪了歪,沉重压在沈明语肩头。
她颈间跃动的脉搏温热有力,但却不能再叫他感到一丝暖意。
他想离开,想挣扎,可无济于事。
他只觉自己一点点坠入漆黑冰冷的寒潭,眼皮缓慢合上,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吞噬殆尽。
接着一声钝响,萧成钧忽地从沈明语肩头滑了下去。
“哥哥!”
沈明语急忙蹲下身搀住他,可她力气太小了,细胳膊腿儿,根本挪不动他。
外面已听见大门开启时的咯吱声,川谷和管事的说话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而后,一道苍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