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恪缓缓吐出一口气,望向?沈明语。

“朕不愿与你父女离心,你可?明白?”

沈明语眼眸血丝弥漫,声音微微颤抖,“父皇既经?历生离死别,当知儿臣心意。”

李弘恪凝视着沈明语,慢慢道:“朕可?允诺你,饶他一命,准他致仕,但其余事等,朕不能再松口。”

沈明语心坎猛地发紧。

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帝王震怒,总要有个发泄口,否则置天威何地。

萧成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受的罪,是要与她分离。

“你年岁尚小,何必执着一人,看瑶月当初那般执着,最后又如何?良人是否值得托付终身?,朕望你三思而行。”

李弘恪语气放缓,“朕年事已高?,不过想留你在身?边,多待些?时日。”

沈明语手指紧攥成了拳头?,似乎想要退缩,却再次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那道明黄身?影。

“儿臣斗胆一问,当初您与母亲,为何分离?”她声音也很?轻缓。

李弘恪一怔,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当年,你舅舅命陨雪连山一役,朕与你母亲为此有所争执,负气分别。而后朕赶赴边关征战,你母亲南迁江淮,朕本想等凯旋后与她开解心结,直至她入京探亲……”

他声音停了下来。

沈明语再次出声,“慈云山寺,您是在那里与她最终一别,是吗?”

李弘恪对上她的目光,沉重颔首,说:“朕得知皇兄有意求娶她,违命入京,连夜赶至慈云山寺,却见到……”

“却见到她与旁人对月饮酒?”沈明语打断了他。

李弘恪身?子微抖,没有应声。

“见状,您定然怒不可?遏,以为她朝秦暮楚,与她再度争执,是么?”

沈明语眸光渐渐染上凉意,咬牙道:“您可?曾想过,当时她身?染疫病,对方?挟恩图报,趁人之危,她如何能拒?况且,她孤身?在京,又怎敢违逆皇子?她当真情愿么,怕是连句不愿都不敢说出口。”

“想必您怕是未容她辩解,便已厉色相向?,而后纵她解释,您亦充耳不闻,依旧冷落于?她,生生将她逼至心死如灰。”

李弘恪浑身?一僵,双眸渐渐失焦。

沈明语一字一句,竟如亲眼所见,与当时情形分毫不差。

那日他闯进山寺,逼走皇兄后,迎头?质问沈棠那些?风月传闻,她泫然欲泣,伸手想拉他衣袖解释,他却甩袖而去。

第二日听闻她抄写佛经?时咳血,他又气又急,担忧她身?子,任凭她如何冷脸婉拒,他都恍若未闻,执意留下来照顾她,也是那段时日,他与沈棠有了眼前这?个女儿。

直至后来,有人将他拔剑面向?皇兄之事捅到了先帝跟前,他彻底失了圣心,不得不远走边关,临走前本想让沈棠等他,却又因一些?小事,与她再度争吵。

孰料,那竟是最后一面。

“若如您所言,您待母亲情真意切,您怎能如此忍心?”

沈明语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蓦地冷声说道:“您见到她时,可?曾问过她半句病体如何?可?曾问过她,独居京中是否受尽委屈?可?曾告诉她,您回来是要娶她?纵抗旨不遵,纵与兄相争,亦无所畏惧,非她不娶?”

“您那时不问缘由,酿成恶果,而今您依然固执己见,不听辩解,又执意要令我与心上人分离。”

“昔年您与母亲分离,致使抱憾终身?,儿臣不愿重蹈覆辙。”沈明语目光落在那繁复的龙袍之上,凝望了片刻后,重重叩首。

“萧郎愿为儿臣抗旨不遵,虽死不悔,儿臣亦无所畏惧,永不负他。”

“天涯海角,碧落黄泉,相随不离!”

话音落下,她随即起身?,朝殿外而去。

李弘恪为她方?才?所言而震惊。

因着太过震惊,他甚至忘了动怒。

他猛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