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青此人,朕也听闻过,和他那暴戾的哥哥不一样,据传性情温吞,极是怯懦,眼?下乌鞑王庭风云变幻,他怕不是为了保全自?身,才潜入关内?”
萧成钧垂首道圣上英明?,说:“若是他叔伯继位,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此举也并非不可理喻了。”
皇帝颔首,望向眼?前?年轻人的冷峻眉眼?,笑了一下,道:“人是你们抓回来?的,爱卿又立功一桩,朕当真是欣慰。”
“这几?年朝野上下动荡不断,边关烽火硝烟四起,满朝文武结党营私,一盘散沙,朕都?看在眼?里。”皇帝说着,拍了拍萧成钧的肩膀,“眼?下最要紧的,是内里不能乱,国库充盈,才能稳住。你此番南下,得做好孤臣,朕如今最看好的就?是你……”
这孤臣,一则是叫他为国,一则是为人。
太子党与歧王党水深火热,难得寻出洁身自?好不掺合党羽纷争的。
萧成钧明?白皇帝的意思,沉声道:“臣万死不辞,为陛下分忧,请陛下安心。”
皇帝赞许地笑了笑,咳了两声,又道:“等你回京,朕有意叫你去大理寺,胡永望年纪大了,朕准了他致仕,他举荐你是根好苗子,正巧你也有些经历,填了他的缺儿,回来?就?走马上任吧。”
一切都?顺水推舟,早在直隶办案时,萧成钧就?有意与胡永望处好关系。户部施展不开手脚,大理寺到?底是方便些。
只是真得了加官晋爵的允诺,萧成钧却并没?觉得多欢欣雀跃,唯独念着这条路走得快些,不必再仰人鼻息,往后?有了底气去护着他想护的人。
离宫前?,萧成钧问?:“是否要安排人手抓捕拓跋青?”
皇帝摇头道:“他不可能还在京中,叫锦衣卫那边去追寻踪迹吧,此事你不必再挂心了。至于歧王那边……”
萧成钧躬身候着,见皇帝说话声慢了下来?,最终打住了。
萧成钧微顿了下,伏地道:“臣也是从陈佥事那里才得知了消息,个中细节并不清楚,歧王殿下素来?忠君爱民,想是其间或有误会。”
“是么……”
皇帝神色有些怅然,喃喃道:“早年他还算聪颖,处处办事得力,人也听话。后?来?年岁渐长,行事偶有激进?,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原想着等他今年弱冠,就?让他离京去封地,可惜……”
乌鞑人为何找上李珩,又为何觉得李珩能答应自?己,无非是因李珩志在御极九五。若是李珩能帮拓跋青夺得乌鞑王位,哪怕将来?太子登基,拓跋青亦能助力他篡位。
萧成钧也不便多话,只能劝慰道:“殿下年纪小,偶有心性不稳也是正常,纵然有所不妥,也只怨身边的人出了岔子。”
他只能言尽于此,说再多怕惹得皇帝起疑。
皇帝倒真听了进?去,若有所思,“……是有些日子没?见太傅了。”
从宫里出来?,萧成钧看见掌印太监在檐下候着,上来?要亲自?送他出去。
他摩挲了下腕上佛串,视线落在远处层叠宫阙上方,东方天既白,破开一线光亮。
萧成钧沉默片刻,问?:“沈老?将军的事,陛下尚未同世子说罢?”
掌印环顾四周无人,才悄悄儿应道:“这事牵涉朝野上下,陛下一日不开口,您可千万别?触霉头,您搁心里头烂着也好,万万要管紧了嘴巴。”
司礼监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宫里风吹草动,天子喜怒哀乐,这群人心思灵泛着呢。
得了掌印的话,萧成钧心头越发沉闷,将方才那点儿喜悦驱散殆尽。
搁心里烂着烂着,只怕要酝酿出大动静。
左不过还能瞒半旬,等棺椁到?了京城,还能如何瞒着呢?
……
沈明?语昨夜睡得踏实,一整夜没?做梦。
等她起来?,才知萧成钧一夜未归。
他竟忙成这样,连陪她回来?过生辰都?是难得挤出来?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