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悯苦着脸:“聊胜于无。”
明惠师太咬牙进去。
产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阿檀躺在那里,面如金纸,嘴唇干枯,汗水把她的头发全部打湿了,一绺一绺地沾在脸上,她已经发动了快一天了,却迟迟生不下来,下面的血不停地流着,她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除了无意识的□□,对旁人的叫喊都没什么反应了。
明惠师太亲自动手,将药丸塞到阿檀口中,又按小张大夫说的,给她扎了银针。
阿檀只是略略动弹了一下。
产婆十分着急,虚张声势地骗她:“娘子,使劲,我看见娃娃的头发了,你再使把劲,很快就出来了。”
阿檀木然地转了一下眼珠子,泪水从眼角滑落,和汗水混合在一起。
她看见了明惠师太,无神的眼睛里突然浮现出光彩,不知道是药丸和针灸起了作用,还是她回光返照了,她居然能吃力地开口说出话来:“师、师父……”
“我在。”明惠师太心软,忍不住流泪了。
阿檀的嘴唇呈现出不祥的青灰色,哆哆嗦嗦的,用微弱的声音道:“我知道我不行了,师父,如果是女孩,求您收留她,如果是男孩,求求悟因大师,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到了泉下也不会忘记的,必定结草衔环,报答……”
“不行!”明惠师父却用强硬的语气地打断了阿檀的话,她沉下脸,语气突然变得冰冷,“我们方外之人,不理尘事,孩子我们养不了,你若不在了,我们只能把孩子交还给秦家的人。”
阿檀听得呆住了,她慌乱起来,挣扎着道:“不要,不可以,秦家容不下这个孩子的,老夫人和二爷未来的夫人,都容不下我生的孩子,不可以的。”
秦玄策已经远征塞北,这孩子若是送上门去,以秦夫人的性子,必然觉得败坏门庭,说不准当场就丢出去了,哪怕一时收留下了,将来等云都公主嫁入晋国公府,也是没什么好结果的。
先是时,悟因老和尚还不死心,托人回去打听了一圈,却听得朝野上下交口称颂,大将军赤胆忠义,言道胡虏不灭,无以为家,愿自请征伐突厥,将以此功勋为聘,求娶公主。
老和尚叹息了半天,回头才把阿檀送到了莲溪寺,但明惠师太却觉得阿檀容色太艳,终非佛门中人,不肯给她剃度,只叫她在寺中暂时安身下来,待孩子生下来再做计较。
明惠师太平日和善,此时却变得不近人情起来,一脸正色地道:“是,你也知道不可以,我听闻晋国公府的老夫人是个最讲规矩的人,云都公主更是骄横傲慢,她们两个必然不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那么小的孩子,没了娘,没人疼他,说不得一个不小心就夭折了,谁也怪罪不得,既如此,你何必生他到这世上受苦?”
阿檀虚弱地抽着气,喃喃地道:“不、不会的,我的孩子……”
明惠师太倏然厉声道:“所以你要好好活着,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养,这世间,只有你能疼他、爱他、护着他,你才是孩子的依靠,你若不在了,这孩子哪怕生下来也活不了,你明白吗?”
阿檀无声地摇着头,她的眼泪一直流,不知道是身体疼、还是心里疼,这是她的孩子,她的骨、她的肉、她期盼了很久很久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