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王存中还想再说,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终于没有再说,独自向花园外走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花园里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王存中慢慢走着。母亲总说她可怜,总是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但是母亲呢,他呢,他们母子两个,就不可怜吗?
这些年王焕一想起郑嘉就发脾气,拿母亲和他出气,他长到如今,一大半时间都是在打骂声中度过。因为郑嘉的缘故,王全兴和魏氏也看他们母子俩不顺眼,明里暗里下手。他从一开始,就比王焕所有的儿女过得艰难,要付出别人几倍的努力,才能站稳脚跟,保护母亲。
可王十六回来了。他那些为来日的筹划,他隐忍蛰伏这么多年的努力,差点都被她一包毒药葬送。要是那时候她得了手,王全兴立刻就会继任,立刻就会将他们母子俩赶尽杀绝。他拦住了那次,却没想到,她又蛊惑着锦新卖命。
她从来没替别人考虑过。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杀王焕,但他清楚地知道,她的疯狂报复,将给母亲,给锦新,带来万劫不复的后果。
“二郎君,”锦新的身影从黑暗里出现,“有没有见到娘子?奴到处找不到娘子。”
王存中看着她,有无数话堵在嘴边,到最后只是淡淡一句:“回来吧,以后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再碰你一个手指头。”
他也许拦不住王十六,但他在意的人,谁也休想伤害。
锦新张张嘴,许久,一个字也没说。
六角亭边。
临水风大,一阵接着一阵,把人从里到外都吹透了,钻心的凉。王十六怔怔站着,耳边来来回回,只是那句话:你从来都只顾自己痛快,从来都不管别人的死活。
是这样吗?
是的吧。她要杀王焕,连累周青差点死了。她杀王崇义,连累那些侍卫受了重伤。甚至薛临,也都是因为她不肯向王焕服软,死了。
她一直想着杀了王焕,她就能去找薛临,从此就解脱了。她想当然地以为,到时候王存中自然会护着璃娘和锦新他们,可王焕死了,王全兴就是魏博最大的势力,又怎么会放过他们?
远处一人一灯,飘飘摇摇,往这边跑,是周青:“娘子!”
王十六抬眼,他飞快地跑到近前,焦急担忧,额上跑出了薄薄一层汗:“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水边风大,快回去吧。”
王十六看见他胳膊上的伤,是杀王崇义时留下的。脖子上也有,杀王焕时留的。
你从来都只顾自己痛快,从来都不管别人的死活。是的吧,她一直都是,这么自私,这么害人。王十六恍惚着,轻轻抚上周青的脖子:“青奴。”
周青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冰凉的手慢慢抚过他的伤疤,手指细细,指尖柔软,渐渐的,又到了他受伤的右臂:“疼吗?”
“不疼。”周青强忍着喉咙里的哽咽。不疼。便是砍断了,便是死了,她这么轻轻一摸,问上一句,他都不会觉得疼。
“青奴,对不起。”王十六低着声音。
连累你一次一次,因为我受伤。连累你没日没夜,为我担惊受怕,四处奔波。
“娘子。”周青喉咙哽住了,心跳快到了极点,又觉得她神色说话都古怪得很,让人禁不住担忧,“出了什么事?”
“没事。”王十六摇摇头,“你以后别那么听话了,多为自己想想。”
客房。
郭俭闪身进来:“郎君,王女郎不见了,她的侍卫在到处找她。”
“什么?”裴恕刷一下起身。
快步向外走去。这几天她一直不对劲,那两样贺礼让她阴晴不定,越发偏执,方才她又是负气走的,会不会出事?急急吩咐:“人手都派出去,全力搜寻!”
内宅。
王十六进门时,锦新正在灯下做针线,是她下毒那天,找借口让锦新做的冬衣。烛光明亮,她咽喉上红肿的痕迹看得一清二楚,王焕一怒之下能下多狠的手,她自己也领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