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后,失望也就更加难耐。她都在胡思乱想什么,薛临已经死了,她亲眼看见王崇义的刀穿透他的胸膛,她亲手埋葬了他的尸体,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竟生出这样的妄念,觉得这些东西,是薛临给她的?“你回去吧,时辰不早了。”

周青也只得退下。

银烛台摆在案上,照得马鞭上镶嵌的珠玉一阵流光溢彩,王十六沉默地看着。

许多时日不曾回想了,和薛临的往昔。从上次去南山祭奠之后,她便强迫自己不要回忆从前的事,太痛苦了,唯有抛下所有让人眷恋的东西,只想着眼前,才能撑得更久些。

“娘子,太晚了,睡吧。”锦新给她披上氅衣,轻声道。

王十六站起身来,向卧房走了几步,猝然停住。

不行,这件事不弄清楚,她睡不着。抓起新马鞭:“备马,我要去趟馆驿。”

裴恕还没走,住在城中的馆驿。周青没能追上成德的使者,但裴恕肯定有办法,甚至裴恕说不定还能查到更多事情。在洺州时,裴恕就是得了李孝忠的支持,大败王焕,他跟成德之间,肯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联系,他会帮她查清楚的。

前院,书房。

王焕歪在榻上:“圣旨传完了,婚事也定了,裴恕怎么还不走?”

“他那些手下连日在城中四下走动,街道巷尾,几乎每一处都走遍了,”陈泽沉吟着,“属下总觉得他的目的未必那么单纯,节帅不得不防啊。”

王焕冷哼一声:“读书贼,亲都结了,还给耶耶闹这出!”

“属下最担心的是突厥那边,”陈泽压低了声音,“王崇义在长安时,难保没交代什么,就怕裴恕是闻着这味儿来的。”

王焕沉着脸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人声马声从远处传来,寂寂深夜里,越发让人心惊。“去看看怎么回事,这么晚了,在折腾什么?”

内院。

上夜的婆子揉着眼,一扇一扇打开锁闭的院门,车马房在睡梦中被叫醒,胡乱套着衣裳,牵马出来,王十六一跃而上。

手冻得冰凉,脸颊却发着烫。她不会无缘无故有这古怪的感觉,这么多天了,她在梦里都不曾见过薛临,如果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呢?

“娘子,”周青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去馆驿,找裴恕。”王十六加上一鞭,一跃跳过门槛。

书房。

亲兵匆匆来报:“十六娘子要去馆驿找裴郎君,方才让人备马开门。”

王焕怔了下,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这不孝女,深更半夜的,连这一会儿都等不及!”

三四天来,这还是王十六第一次主动去见裴恕,让他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大半。最近的情形奇怪得很,裴恕从前看见王十六就躲,如今却上心得很,天天借着议事往这边跑,反倒是自家那个不孝女拿起乔来,怎么都不肯见他,要不是婚约已定,他都有些担心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陈泽见他高兴,趁机说道:“属下冷眼瞧着,这次过来裴恕对十六娘子颇是上心,如今节帅既然担心裴恕有别的目的,不如借十六娘子的名义请他到府中居住,也方便监视,如何?”

“好,”王焕一锤定音,“就这么办了!”

王十六催马来到大街上。

深夜之中,除了偶尔几个巡夜的不良人,再见不到半个人影。馆驿离节度使府隔着一条街,马行得快,也只是一眨眼间,便已经到了驿馆门前。

从不曾犹豫的,此时却停在门外,许久不曾叫门。为着这么一个荒谬的理由深夜赶过来,她并不怕裴恕嘲笑,但她怕的是,查到最后,却发现只是误打误撞,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紧紧攥着马鞭,细长的白玉鞭柄暖得热了,温润的触感。这么合适,这么趁手,就好像比着她手掌的大小,专门为她做的。

她一定得弄清楚为什么,哪怕结果是绝望,也好过这样当缩头乌龟,连查都不敢查。攥着马鞭向门上一敲,恰在此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