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十出头,身披狐裘,面阔体健的男子迎上前来,满面笑容地向他行礼:“裴使节远道而来,辛苦,辛苦。”

这个年纪,这个打扮,是王全兴。裴恕还礼:“王留后辛苦。”

“父帅在城中等候裴使节,”王全兴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裴使节请。”

裴恕迈步往前走:“有劳。”

官员和百姓簇拥着,无数张喜气洋洋的脸。裴恕抬目望着远处节度使府邸高高的门楼。也许,她是害羞吧,亲事已经敲定,她一个闺阁女子,要是出来迎接他,想来会被人调侃取笑,她便是再胆大,到底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

那么,他去见她。已经走了几千里路,也不必计较再多走几步。

朔风夹着雪片,翻卷着落在他头上肩上,王全兴看见他睫毛上结了薄冰,两鬓也有,如今热气一呵,湿湿的留一点水迹,若是旁人,这副模样该是狼狈的,但在他身上却是风度高华,自有一种洒脱超逸的气质。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出身,居然能看上王十六那个疯子?若是婚事做成,郑嘉的地位更加水涨船高,母亲扶正,就永远没指望了。王全兴笑了下:“今后兄弟还要裴使节多照顾了。”

裴恕看他一眼:“留后言重了。”

两人并肩越过城门,街道两旁排列整齐,是全副武装的魏博牙兵,号手吹起号角,一呼百应,升入云霄,裴恕踩着铺了白沙的街道缓步向前走着,这么大动静,她一定知道,他来了吧。

号角声越来越响,即便在内宅也听得清清楚楚,王十六起身合上窗户。

“娘子,”锦新推门进来,“裴郎君马上就到,阿郎已经在府门前恭迎了,让娘子也快些出去。”

“不去。”王十六淡淡道。

她没想到裴恕会来,然而如今,跟她也没有关系了。

节度使府门外。

王焕率领文武官员迎出去数丈远,满面笑容:“王焕恭迎天使!”

裴恕双手捧着圣旨,进门来至正堂,朗声道:“王焕接旨。”

王焕连忙跪下,身后众官员并合府眷属一齐跪下,裴恕语声朗朗:“魏博都知兵马使王焕军功卓著,公忠体国,可为魏博节度使,赐持节,余如故。”

王焕叩首跪拜,高声道:“臣谢主隆恩!”

裴恕递过圣旨,王焕双手接了,恭敬供奉在香案之上,起身时,早已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裴老弟,咱们可是许久不见了啊!”

话没说完,立刻又改了口:“不对不对,我怎么糊涂了?以后不能再叫裴老弟,该叫贤婿了!”

周遭所有的目光一齐都盯了过来,裴恕看见王焕脸上是笑,眼中却是戒备、试探,那封短信说得简略,虽然王焕猜到是允婚之意,但没有他亲口确认,总归还是不能放心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她至今不曾出来见她。裴恕躬身行礼:“晚辈见过伯父。”

方才传旨,是公事,他代天子颁旨,王焕须得跪接,如今是为私事,他既决意要娶她,那么,无论王焕有多不堪,从此他必须对王焕执子侄礼。

有他这句话,那就是当面确认了这门亲事,王焕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双手扶他起来,哈哈大笑:“贤婿免礼,免礼!”

上上下下打量着裴恕,今日里官服齐楚,越发显得人物俊逸,况且都说他马上就要拜相,从军往后,自己就是相公的岳丈,裴氏的姻亲,还怕什么魏博人心不服?就连河朔三镇,从今往后自己也是老大!

王焕心里痛快至极,连前阵子在他手下吃的大亏也都算了,挽着裴恕往厅堂走,连声吩咐:“备宴,我与裴贤婿痛快喝一场!”

一转头又向王全兴:“去跟你妹子说一声,裴贤婿来了,让她赶紧出来迎接!”

裴恕心里一跳,目光下越过重重屋檐,望向雪中的内宅,他当众确认了亲事,这下,她该放心出来见他了吧?

王全兴答应着离开,回头,母亲魏氏跟在女眷中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