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重重一扯领口:“一个不留。”

嘣一声,领口的银纽扯断,划一条弧线飞出去,裴恕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当初便留下张奢隐在暗处,随时照应,两天前王崇义突然出京,又有宜安郡主府的人尾随跟踪,他推测必是与王十六有关,到底不放心,亲身走了这一趟。

没想到恰好碰上这一幕,若非他去得快,方才暗处飞来的几箭,她不死也是重伤。

鲁莽,任性,固执。他是真的,不该再管她。

抬眼,山道上横七竖八,王崇义带来的人一大半被滚石砸死,还有些受了伤,挣扎着往外逃命,裴恕沉声:“不留活口。”

张奢吃了一惊,自家郎君平日恪守律法,今日怎么下这样狠手?忙道:“是。”

侍卫飞快地过去处理,裴恕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克己复礼,宽仁忠恕,他自少时便认同奉行的理念,甚至他名字里这个恕字也是这么来的,但是今天,他竟不经府衙,大开杀戒。

说到底,宜安郡主与王十六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宜安郡主对他的留意,也无非是为着利益,可宜安郡主,竟对王十六下如此狠手。若他心软放过,宜安郡主只会变本加厉,必须以重击予以震慑。

至于得罪郡主府和潞王府的后果,他既插手了,便是他来担。

“哥哥。”远处一声呼喊,王十六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飞快地向他跑来。

裴恕冷冷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今日原不该来。既然来了,他亦不会后悔。但,从此天涯陌路,再不必相见。

“哥哥!”王十六追上来,想握他的手又被甩开,他翻身上马,向着来路疾驰而去。

为什么?他明明救了她,一转眼为什么又对她这么冷淡?王十六想不通,他好像从来都不在她意料之中,他与薛临那么不同,又那么相似,他到底是谁?

头脑越来越混乱,低头,看见身上手上,干涸阴暗的血迹。

她终于杀了王崇义,给薛临报仇了。报仇,失去薛临的一百多个日夜里,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唯一理由,可真的报了仇,才发现,她失去的,也回不来了。她好像什么都没能改变。

风越来越冷,心里也是,王十六沉默地望着裴恕的身影消失在山的末路,直到听见周青唤她:“娘子。”

王十六回眸,他半边身子都是血,伤口还没有包扎,血从手指缝里不停往外流。思绪突然被拉回来,王十六急急上前:“我给你包扎。”

“不,不用,”周青躲避着,不肯让她碰到,“太脏了,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