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凭什么?

她的薛临死了,凭什么罪魁祸首王焕,反而荣华富贵?愤怒到极点,王十六猛地拨转马头:“青奴,去猎场!”

猎场。

王焕轻嗤一声:“果然派了裴恕。”

他知道裴恕,出身河东裴氏,十六岁进士及第,十七岁任中书舍人,紧接着是翰林学士,这些年里皇帝极是倚重他,宫中的文书诏令一大半都是他拟定,虽然他年纪太轻还不曾升任宰相,但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他在朝中的地位?所以长安人都唤他“内相”,权势之重,与宰相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皇帝派他来,也算有点分量,但,一个舞文弄墨的书生,想跟一方诸侯较量?未免太自不量力。王焕纵马向前:“带他来猎场。”

秋风吹动路边长草,露出猛兽的影子,远处一抹红云飞快地向近前奔来,是王十六,他那个桀骜不驯的女儿。

王焕笑了下,遥遥向她挥手。

山道上。

王十六也向他挥手致意,平静的面容下,藏着强烈的恨意。

她的亲生父亲,害死薛临的人,总有一天,她会让他百倍偿还!

远处又有队伍走来,是朝廷的使团,最前面一人穿紫衣持旌节,隔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只听见悠长安稳,马脖子上铃铛的声响。

官阶三品以上才有资格穿紫衣,那么这个人,应当就是朝廷派来的宣抚使,裴恕。

无用的朝廷,被王焕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害得薛临……

眼前重又出现那天傍晚的刀光血影,长刀劈向她,又被薛临扑过来挡住,她在极度恐慌中抬头,看见刀刃穿透薛临的胸膛,他眉眼间溅透着鲜血,一把推开她:“阿潮,快跑!”

那些血,落在他左边眼皮上,还有几滴在眉头,至今还在灼烧,让人片刻都不能安静。

王十六紧紧抓着缰绳,看见王焕的牙兵冲向使团,领头的牙将厉声喝道:“节度使有令,裴恕下马除兵刃,押往猎场参见!”

裴恕没有下马,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王十六沉默地看着。

王焕生性跋扈,近来因为接连打胜仗,气焰越发嚣张,先前朝廷也曾几次派人议和,在他威势之下全都下马除了兵刃,这个裴恕,倒是比那些废物多几分胆色。

“裴恕下马除兵刃,”牙将刷一声抽出腰间长刀,“敢不听从节度使命令,杀!”

他麾下的牙兵立刻拔刀向前,却在这时,使团中有人动了,电光石火间王十六看见兵刃交错的冷光,牙将惨叫着摔下马背,裴恕低沉浑厚的语声随之响起:“节钺在此,如圣人亲临,敢有不敬者,杀无赦。”

众牙兵呼喝着反击,又被迅速击倒,横七竖八摔了一地,王十六极目眺望,裴恕催马往山谷行去,秋风从他身前吹来,他宽大的袍袖鼓荡着落在身后,勾画出刚健流丽的弧度。

他是要去猎场。在猎场这种地方接见朝廷使节,本身已经是极大的羞辱了,这废物,嘴上说得强硬,还不是要对王焕低头!

愤怒突然压不住,王十六重重加上一鞭,催着汗血马破风一般向猎场奔去,远处旌旗漫过树梢,王焕已经穿进山谷,进入猎场了。

“娘子,”周青追上来,伸手抓住马匹的辔头,“小心些。”

他看出她情绪不对,赶来阻拦。王十六看着他脖子上层层包扎的伤口,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背上的鞭伤,隐隐的,似乎又开始痛了,是王焕打的。薛临死的那天,她想报仇,拔刀冲向王焕,却被王焕制住,狠狠抽了一顿鞭子。

鞭鞭见血,皮开肉绽。周青拼着性命来救,惹恼了王焕,一刀封喉。

那时她以为,周青也会死掉,像薛临一样,天底下所有在乎她,她依恋的人都会失去,但周青终于活了下来,她也自此学会了隐忍周旋,等待时机。“你放心。”

控制着马匹放慢速度,抬眼一望,裴恕带着使团,已经走到了山口。

天顶上有巨大的阴影掠过,是王焕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