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霎时安静到了极点,王十六昂着头,看着郑文达。

那些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日子,郑家从不曾伸出过援手。他们没能耐对付王焕,便抹杀了母亲的存在,不承认这门让他们觉得羞辱的婚姻,什么名门世族,什么欺软怕硬的货色!

“先时消息不通,以至于以讹传讹,”耳边语声沉沉,是裴恕,“女郎误会了。”

王十六转头看他,他也正看着她,神色与方才没什么两样,但她知道,他不想让她再说。

他并不是为个人私利,他冒着生死进城,是为了早日平息杀戮,还洺州太平。先前在南山时,他主动收敛了乡民们的尸首,备了香烛祭品,安排人招魂下葬,从那时候她便知道,他和薛临一样,心里怀着对苍生的悲悯。

那么,她听他的。王十六咬咬唇:“是我弄错了。”

裴恕再一次,觉得意外。她从来骄纵任性,唯我独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认错。

“我来之时,家中长辈让我转告妹夫几句话。”郑文达压下心里的厌恶,向王焕叉手一礼,“荥阳郑氏数百年来尽心竭力,求的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嘉妹妹亦是深明大义之人,若是在世,必然也做如此想,如今洺州数十万人的性命都只在妹夫一念之间,愿妹夫早日退兵,送嘉妹妹回家,入土为安。”

回家?王十六低着头,在袖子里紧紧攥拳,指甲掐进手心里。哪里有家?郑家不是,王焕这里更不是,生而为女,从来都没有家,她倒宁愿就这么搁在灵堂里,至少这样,还干净些。

“我哪里想打仗?还不都是为了十六她娘。”王焕叹口气,“我也不是铁石心肠,这些天陛下又是惦记我,又是赐寒衣,我简直感激到死!裴使节也三番五次替我说话,现在阿舅又亲身来这一趟,也罢,这仗,我不打了!”

他竟这么轻易松口?裴恕抬眼,看见郑文达如释重负的脸,王焕在笑,狡诈试探:“不过,我一直有桩心事,趁着阿舅也在,正好咱们商议商议。”

“阿舅,你看裴使节与我家十六,是不是天生一对?”

裴恕冷冷低眉,对上王十六惊讶的脸。

第19章 娶了她

翠眉黛眼,芙蓉如面,这样惊讶地微张了红唇,自有一种天真妩媚的可喜。但她不可能惊讶,她早知道王焕的盘算,甚至这盘算,还是他们父女两个同谋。裴恕觉得可笑,比起现在这副矫揉做作的模样,还是先前那副浑身是刺,见谁怼谁的模样,更适合她。

“这,”郑文达出其不意,老半天反应不过来。王焕明显是要撮合裴恕和王十六,可裴恕从不曾提过一个字,况且这两个人。一个清鉴贵要,前途无量,另一个粗鲁无礼,又有王焕那么个父亲,哪怕他身为舅父,也觉得这个外甥女根本配不上裴恕,“这个么。”

试探着去看裴恕,他神色冷淡,一言不发,郑文达瞬间明白,他不愿意。那就不能由着王焕胡来:“今日只为祭奠妹妹……”

“母亲尸骨未寒,”说话突然被打断,是王十六,“我眼下,什么都不会考虑。”

裴恕不动声色。奸佞篡国之时,尚且要三次推辞,她很懂得这个套路。

“你给我闭嘴!”王焕叱骂着,想不通她为什么拒绝,她不是一直疯了一样追着裴恕吗?“长辈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来人,安排宴席,我与裴使节商议大事!”

侍卫应声而去,王十六起身:“阿耶不要逼我,孝期未满之前,我绝不考虑此事!”

最初的惊讶过去,此时明白了王焕的意图,他是看打仗没占到便宜,便想绑上裴恕和裴家,争取最大的利益。也看清了裴恕的心思,他不会娶,他的目光冷淡,嫌恶,他根本瞧不上她,可她不能让他出言拒绝,惹恼了王焕,招来杀身之祸,这个拒绝,由她来说。

伸手,拉住他低垂的袍袖:“我送你出城。”

裴恕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柏子香气,与他平素所用的并不相同,暖一点,柔一点,也许,沾了她自己的气味吧。拂袖甩开,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