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熟悉,这么依恋,是谁呢,为什么想不起来?那浓沉的黑色仿佛在瓦解,亮光在诱惑,而那个声音,一直在召唤。

是谁呢?想不起来,却本能地知道,那个声音,很重要。

裴恕聆听着,极力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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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恕,”王十六打了条热毛巾,伏在床前,细细擦干净裴恕的脸,“军报来了,二弟在阴山抓到了浑末,正押解返程。突厥的主力军一大半被李节帅歼灭,还有一小半逃往东边,平卢军正在追击。”

他浓黑的睫毛低低垂着,安静的睡颜,喉头哽住了,王十六沉沉吐一口气。

整整七天了,他还是没有醒,简直让人绝望。

可她不能绝望,她决不能失去他。定定神,轻柔着声音,像情人间的低语:“裴恕,你是不是累了?好好歇歇吧。”

一定很累吧,她极少见他休息,总是在忙碌,在筹划,她一直都觉得他无所不能,可她到现在才意识到,他也是血肉之躯,他也会累,会受伤。

今后,她再不会忘记了。

“阿潮,”帘幕动处,薛临拄着杖走进来,提着药罐,“药熬好了。”

细细的水声中,他倒好药,试了试温度,递到她手中。王十六含泪抬眼:“谢谢哥哥。”

薛临帮着她扶起裴恕,看她拿一把小小的?*? 银匙,一点一点,将药汁喂进裴恕抿着的双唇。

这样轻柔,这样细致,夫妻之间,该当如此吧。心里泛起淡淡欢喜,掺杂在苦涩中,薛临轻声道:“吴大夫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阿潮,不要怕。”

她不怕,她若是怕了,谁来找他。王十六又喂进一勺,看见裴恕漆黑的睫毛微微一颤,惊喜着再看,却又不动了,也许只是错觉。

让人一颗心高悬起又落下,在难言的爱恋渴盼中,轻轻伏在裴恕耳边:“裴恕,该醒了,我还等着你呢。”

***

漆黑之中,那声音似天籁,如此清晰,深刻,裴恕心里突地一跳。

他想起来了,王观潮,他的妻子。她在等他。

亮光消失了,那片漆黑一点点变淡,裴恕听见了更多的声音,世界,一点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