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了头,脸上带着笑容,不知想起了什么。
静姑只觉得喉间梗得更加难受,胡乱应了一声,她便说起了崔家,说起了青河的父母。
当日她是崔氏嫡女,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要入宫,服侍魏王的,所以记事之时起,她便学的是诗书女红,宫中生存之道。
她的身体容不得一点儿损伤,皮肤都是以最好的药材来养。
入洛阳之时,她是最貌美的年纪,嫩得能掐出水来,眼中藏着羞涩。浑身上下不见半点儿瑕疵,她就像是崔家精心雕琢出来的一块美玉,献到了将来天下会最有权势的人手中。
“我羡慕太后。”
她叹息了一声:
“羡慕她不用像我一般选择。”
太后的娘家早早死于太祖起兵之祸,以至于后来的太后不用再面临像崔贵妃这样的选择。
手心手背俱都是肉,崔家送她入宫的原因,一开始就是冲着富贵、权势来的,可讽刺的是,她即将位极尊荣,她却不得活命,崔家的打算自然是要落空。
“我也羡慕她,临去之时,有子有孙,有元娘相伴,再无遗憾。”
可惜她连自己还未出世的嫡孙,也没有能够亲眼得见。
清容等人背过了身去,哭得肩膀直颤。
“你们将来,就跟在元娘身边,她会为你们安排妥贴的,她是个好孩子。”又是那么的聪明,她的结果与太后,与自己都不一样。
静姑心里更难受,放了手中的玉篦子,泣声道:“您别再说了。”
崔贵妃叹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了。
可是如此一来,静姑便越发难受。
洗漱完,扶了崔贵妃起身,衣袍已经备下了,送来的并不是贵妃份位穿的衣袍,而是象征着皇后地位的翟衣。
宫人捧着华胜,候在一旁。
她伸了手去摸那衣料,嫣然一笑:
“也不知为何。”
她抬起头来,看着静姑,说笑一般的道:
“这翟衣我盼了大半辈子。”
从进了洛阳王府的那一日起,她就在盼着这一天,想了许久,“可是为什么,此时我已经得到了,却又并不那么想要了?”
她的笑容显得有些虚无飘渺,仿佛一缕烟,一片雾,风一吹来便会消逝得一干二净似的。
静姑死死咬紧了牙关,极力控制浑身的颤抖:“这是之前,殿中省下,内侍监令人送来的,说是,皇上半月之前就已经吩咐下去,令人赶制了。”
崔贵妃又笑了笑,张开双臂:
“服侍我穿上就是了。”
她什么也没有再说,可是这样不说话,比说了话更使人难受。
宫人上前为她描画妆容,端酒的程济已经站在她旁边等候,清容等人放声大哭,崔贵妃端起了那杯酒,静姑双手交握,眼中泪花滚滚。
“我时常在想,这世间该是有天理循环的。”
她端了酒杯,放到唇边。
静姑再也忍不住,跪了下去就叩头:
“让奴婢替您来喝吧,让奴婢来喝吧……”
“当日,我逼阿沅选择,使得元娘早早的失去了她的母亲,如今终有一日,也轮到我自己该做选择了。”
她仿佛没有听到静姑的话,将酒一点一点喝进嘴中:“我以为,我以为追儿娶了元娘,阿沅还在,一切就都过去了。”
她手里的酒杯没有握住,‘哐’的一声落到了腿上,又弹落到地上,滚了几圈,上面沾了些崔贵妃唇上的胭脂,显得殷红如血。
“我以为没有人会再记住此事,可是,可是老天爷还记着。”崔贵妃说到这里,忍不住牵了牵嘴角:“我做过的事,哪怕是有人不记心里,老天爷都替我记着,让我来一报还一报的。”
她静坐了半晌,静姑软软的扶着妆柜,倒地上简直比喝了鸠酒的崔贵妃更加痛苦。
“我一直都不敢问。”
她看着镜中,自己收拾得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