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
当白晓菁一脸不自在地被小男孩热情地搂着,小男孩的父母感恩地簇拥着,跟办公室主任一人拽着锦旗一边儿被拍照的时候,叶春萌正裹紧了棉被,瞧着宿舍房顶发愣。满脑子只是一个问题,以后,我该做什么呢?
她在发烧---应该说昨晚就开始了,上最后一台手术已经是夜里2点,手术中,她就开始发冷,牙齿都有些打战,身上如同浸在冰水之中,脸颊却在发热。她很想喝口热水,吃两片药,然后钻进被窝里睡上一觉;可是眼前没有热水和棉被,只有严重创伤腹腔被打开的病人;她在这病人跟前,只能是穿着手术袍,手握手术刀的医生。
上手术之前她想请假,却没说出口;她不想在这么紧张的一场抢救中,娇滴滴地退走,尤其是在曾经蔑视过自己的人跟前。
已经作为手术医生中的一个了---尤其是这人手缺乏,人员已经精简到不能精简的急诊手术,她更已经没有了请假的选择。
叶春萌努力地深呼吸,把所有的意念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纵然只是拉钩,打几个简单的结,剪线,而去忽略了自己身上的冷,以及随后而来的发热。深呼吸,不去想冷,更不能让自己发抖----发抖经常是个正反馈,你容许它抖,它就抖得越发地厉害。只允许自己看着血管,器官;只注意线结,刀剪,和主刀的周明偶尔给她的一个指示,以及助手祁宇宙所需要的配合。
她不太清楚这台手术究竟做了多长时间,眼看着祁宇宙给病人关腹,打完了最后一个结,她几乎觉得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就想躺倒在地上,再也不用起来。
他们都在说话,周明好像在夸他们不错,隐约中是‘今天晚上都挺有出息’ ,祁宇宙也许答了什么,周围麻醉师跟器械护士都乐了,他们商议着到哪儿去吃饭,累了一晚上,要吃两倍的量补充;她却完全没有任何饿的感觉,只觉得冷,只想去喝口热水倒下睡觉。她摘下口罩,准备走出去时候,听见周明喊她,她站住回头,周明和祁宇宙同时问,
“你怎么了? 是不是病了?”
叶春萌并不知道当时自己的脸已经烧得通红,嘴唇干起了皮,听他们问,愣怔地瞧着他们。
“赶紧回去睡觉。” 周明对她说,“明天你休息不用来了。祁宇宙,我去跟病人家属谈,你现在赶紧送她回去宿舍去。”
周明说完跟祁宇宙一起把病人过了床,自己跟着轮床出去了,祁宇宙在门口等叶春萌,她却冲他摇头,“不用你送,我去值班室睡一会儿,然后自己回去。”
“你没事吧?” 祁宇宙略微有点担心,见她木着脸,倒不好坚持了。叶春萌是个漂亮姑娘,对漂亮姑娘过于关怀,难免让姑娘怀疑自己的居心。于是,嘱咐她自己当心之后,祁宇宙走了。
叶春萌本来真的想在值班室睡到天亮了回宿舍去歇一整天发汗,只是,电梯到了一层,门打开,她看见急诊楼道里靠墙的临时轮床的那一瞬间,她一下子又回到了几小时前。被一场手术从急诊抢救中拽走的情绪,突然间又回来了。
急救,自己第一次参与的急救;心内注射,自己第一次这样关键而有难度的操作;老师说作得相当不错,可是……病人死了。19岁的病人。
叶春萌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向左拐去值班室睡觉,而是反方向地走回急诊,走回急救室门口,看见了依旧停在那里的,那19岁男孩的尸体。
这里已经不似方才的忙乱,绝大部分伤者已经被相应的各科室转走,只有几个伤势不重的,和其他来看急诊的病人,躺着输液观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和消毒水,碘伏,酒精混合的味道,很安静,只有睡着了的病人和家属轻微的鼾声,检测设备的声响。
在这样的安静中,那男孩妈妈的呜咽中喃喃的絮叨,就格外清晰。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不全是,像是在哭,又好像根本没有哭的气力。
她坐在地上,攥着儿子垂下来的手。她丈夫一动不动地躺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大睁着眼睛,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