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几步,微微弓下身来米娅绷紧全身,强迫自己决不能后退一步,以免在他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丝的软弱凝视着米娅的眼睛,轻声道:
“别怕,其实我能看到的很少。”
其实我能看到的很少。
十五年以来,数不尽的万万次尝试中,也就见过你寥寥数次。
她不常出现在安德里斯的世界里,就像高高在上的傲慢的神祇,吝啬于降临他们在人间的祭坛。
他知道得太多。
多到他能够意识到,自己栖身的这片大陆、这个世界,于她而言,不过是千千万万个类似的世界中最微小与平凡的一个;
而发生在这座大陆上的一切,权力更替也好、历史兴衰也罢,这些贯穿了他整个人生的存在,在她眼中,短暂胜于朝露,苦短甚过浮游,她对此毫不在意,就像是冒险者从不在意跨越森林时踩死了多少只蚂蚁;
他又知道得太少。
少到他无法也弄不明白她所处的究竟又是个怎样的世界,少到他不能甘心也不能彻底地接受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
他就像是神话传说中有幸前往神明的殿堂里住了一夜,回屋却发现人间早已过去了千年的樵夫。
他走得离人类太远,却也并不能靠近神明,他在人与神的夹缝之间茕茕孑立、踽踽独行,找不见自己的归处。
“所以后来我发誓说,”
他探出手来,细心地替她撩起一缕同样被风吹乱的碎发,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要把你从那个世界里'拉过来'我亲爱的,老师。”
“即使您真的是神祇,我也要把您重新带回到人间。”
“然后,我们重新开始。”
米娅拂开安德里斯的手,向站在他身后的阿尔维斯瞥了一眼在他们说话的过程中,与她越来越清晰的头脑相比,阿尔维斯的神情则显而易见地迷茫了起来。
当然,这个“显而易见”,是指对于米娅来说。
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她已经能够从他们神色中一些最细微的变化,来察觉出他们此时真正的情绪,准确率往往有个百分之八九十。
她把视线又移回了安德里斯的身上。
“阿尔听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
仿佛是预料到了米娅的提问一般,安德里斯在她开口前就给出了答案,“我其实尝试过要告诉他们真相……在我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我不想一个人承受这些,我希望有人和我一起受苦。”
在安德里斯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嘶吼咆哮、大喊大叫,把自己所有的所见所闻像呕吐一样喷洒出来,总好过让它们继续沉甸甸地缀在自己的胃部
但是,没有人“听得见”他所说的话。
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在传入他人的耳中之前,就会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杂音所消除;写在纸上的文字,在别人阅读的瞬间,就会变成无法识别的乱码。
如果使用多重的隐喻或是比喻,倒是能传达出一小部分含义;可是,一旦他试图传达出的概念超过了他人的理解范围,那么这些比喻也就起不到半点作用试想,人要如何去理解,一件完全超越了自己认知的事物呢?
因此,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是,在偌大的埃瑞斯塔之中,安德里斯是唯一一个,见过神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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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讲完了吗?”
阿尔维斯看上去有些许的不耐烦。
“讲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安德里斯拍拍米娅的脸,直起身来,观察了一下“暴风雪”的状况,说道,“看上去似乎还差一点,应该再过一小会儿就好了。”
“所以,这些【场景】,之所以会消失不见,就是因为你把它们全都集中起来,形成……现在这个玩意儿吗?”
米娅指了指周围的风雪。
安德里斯点点头:
“是的。不过,资源一旦被使用过,就不能再次利用,所以我也是费了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