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从大秦繁重的徭役说起,痛斥沛县令为了完成刑徒目标,如何鸡蛋里面挑骨头,把无辜的黔首送往咸阳。
沛丰十地九荒,粮食烂在地里,人却饿死在家中。
“我阿父不是什么落草的贼寇,他原本是沛县仓吏!”
刘盈说起他阿父被逼反的过程,并稍稍美化了一番。
刘邦因所押送刑徒没出家门就逃了大半被逼反,变成了刘邦不忍心乡亲父老去骊山送死,主动释放刑徒,杀县令谋反。
“连李丞相都被夷三族,一直护着你们的李郡守也马上要逃亡,秦国已经没有好官了。现在秦国没人种地,却要平叛,要供秦二世享乐,要修更多的宫殿。你们不可能活得下去。”
刘盈眼眶发红,声音哽咽,但仍旧洪亮。
“我们要离开了,你们把粮食分了,藏在家里也好,逃入山中也好,投靠亲戚也好,去寻一条活路吧。如果实在是寻不到活路,就来沛丰,寻我阿父沛公刘邦。李郡守也在那里。”
刘盈用朴素的语言演讲结束。
他在讲述沛丰黔首遇到的悲惨事迹时,守护他的兵卒在抹眼泪,吕娥姁在低声咒骂,荥阳的黔首的哭声也此起彼伏。
就算李由不算坏官吏,但就大秦这律令,再好的官又能好到哪去?
该去百越的还是要去百越,该去修长城的还是要修长城,该被活埋在骊山陵墓里的还是被活埋了。
荥阳没有十室九空,城里壮丁只是没了三五成而已。
而已。
这三五成的人对大秦而言,不过是报上去的徭役数字。但在荥阳,他们是荥阳黔首的父母儿女、兄弟姊妹、街坊邻居。
以前荥阳人不敢想。刘盈戳破了这件事。
以前荥阳人不敢反。刘盈把粮食放在这里,取不取?取了你也是谋反。即使你不跟随我离去,你也不敢再留在荥阳城。
可又有谁会说刘盈在算计他们?
刘盈让兵卒开仓放粮,没有约束哄抢的黔首,冷漠地带兵离开。
他身后有踩踏,有推搡,甚至出现了暴力血腥。他都没有回头。
在台上的刘盈悲天悯人。
下了舞台,刘盈冷漠得像没有感情似的。
吕娥姁问道:“这样就够了?”
刘盈点头:“阿母,我们押送最后一批粮食回沛丰吧。不用管他们。”
吕娥姁不舍地回头看了粮仓一眼,命令兵卒离开。
原本她打算留些兵卒护送想要跟随他们的黔首。刘盈说不用,他们便多押送了一成粮食。
回沛丰时,吕娥姁负责押送粮草,刘盈在驴车里睡大觉。
他和之前说好的一样,只负责哔哔,干活是阿母的事。
睡觉前,他还叮嘱阿母,绝对不可以偷懒。
吕娥姁狠狠刮了刘盈的鼻子,让他滚去睡觉。
吕娥姁先担忧自己做不好押送粮草的工作,上手过后,发现不过如此。
离开了半日,后方的兵卒来报,有许多拖家带口的黔首偷偷跟着他们。
“我们是驱离他们,还是保护他们?”兵卒问道。
吕娥姁神色复杂,看向刘盈睡觉的马车。
她摇了摇头:“就当没看见,继续前行。”
吕娥姁下令,无论后面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哪怕被贼寇劫掠,他们也不回头。
想要跟随他们的荥阳黔首就自带干粮,自负安危跟随,他们不驱赶,也不帮忙。
路上有黔首抱怨。他们以为吕娥姁想要劝他们去沛丰,现在他们去沛丰,吕娥姁就该保护他们的安全。
这些逃难的黔首中不乏富商和士人。
吕娥姁一概不见。
跟在他们身后的黔首渐渐减少,但又不知道从哪来的新的黔首,补充进这支黔首的队伍。
增增减减,待萧何迎到吕娥姁和刘盈时,他们竟然不费一兵一卒一粒粮食,带回来足足五万余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