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要事离京,许十年八年不回,许一年半载回来瞧瞧。这样吧,待你家姑娘及笄,便将卖身?契还?了她。”
“奴婢多谢姑娘!”
若非要紧跟着烟兰的步子,张夫人几乎又要跪下。
虽只是?口头?一诺,但?这一夜,她终于为自己为女?儿求了一个庇佑之所。
……
半个时辰后。
马车行于鲜有人烟的官道上,月光正?好,照耀着前路。
烟兰看着坐在身?侧的女?子,终于有时间开口一问。
“主子,阿涧和白溪……”
当初,阿涧白溪与楚惊春同行,归来之时,却只余楚惊春一人。
楚惊春脸色却未有明显变化,只眼睑低垂,淡声道:“他受了伤,在前方驿站等着接应。”
“白溪……”
楚惊春的声音越发低下去,她想起?最后白溪躺在她的怀里,铠甲碎裂,鲜血浸透衣衫,他的脸从未那般白过。
而他用尽全力抓着她的手,只来得及说?上一句。
最后一句。
他说?:“殿下,我本就是?活不成的。”
一面是?二十余年的教养之恩,一面心上女?子。尤其,楚惊春还?曾放过他,许他重生。左右手两端皆是?要命的事,白溪无力偿还?,唯有一死。
不过早晚罢了。
如今,能?够死在楚惊春怀里,亦是?死而无憾。
“他本可以不死。”
是?他一心求死。
烟兰旋即明了,阿涧比着白溪还?差些,可饶是?阿涧都从那些刀剑中闯了出来,白溪断不该交代了性?命。
烟兰试图说?些别的:“主子,奴婢还?没见过您的身?手呢,听说?当时几万人围攻,没人想到您竟然能?闯出来。”
楚惊春微微摇头?:“原是?必死无疑,是?显将军亲率兵马攻打敌营。他来的极快,或许,比我放出信号还?要早些。敌军大乱,这才给了我们挣脱的可能?。”
“怪不得呢!”
烟兰低声咕哝,转瞬想起?显将军这般行为,或许还?有当初少将军的因?由在。
可那是?战场杀伐几十年的大将军啊,这其中,怕不只是?为着孩子们的儿女?情长,更多的,该是?信任楚惊春,相信她能?做得到。
是?以,才愿意豁出一切。
这份信任,忠心,当得是?最好的臣子,亦是?最好的臂膀。
“主子,大将军是?不是?不知道您还?活着?”
大将军甚至没有归京,便自请镇守边疆。这是?心底有愧啊!
楚惊春道:“除了你,京城无人知晓。”
“那……”烟兰咬着唇,迟疑了好一会?儿,“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惊春缓缓抬起?头?,瞧见烟兰眼底微弱的光,似乎还?有潜藏许久的试探。
她隐约猜出些什么,遂道:“说?吧!”
烟兰用力咽了咽口水,这才低声道:“主子,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为何不再迈上一步?”
“只要一步,甚至半步,您就可以坐上那个位置?”
烟兰在春和楼时,确然只关心着哪个姑娘闹腾哪个小厮手脚不干净。可自打她进了长公主府,也?用心管着人,管着事,偶有闲暇也?会?尽可能?多看些书。
有用没用的,至少她已?然知道,浩瀚的历史上,是?曾有过女?皇帝的。而今再来一位,不算十分稀奇。
况且,已?然唾手可得。
楚惊春微微一笑:“然后呢?”
“呃?”
“坐了那个位置,然后呢?”
烟兰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觉得那个位置于楚惊春而言,近乎探囊取物,却没想过,坐上去又能?如何?
楚惊春沉沉地?阖上眼,身?子后倾,无力地?靠在身?后的软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