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不比其他时候,人们为了活命,易子而食的都有,抢算什么?”

众人陷入了沉思。

梨花瞄向老村长,后者眨着眼以示肯定。

她拍拍手,拉回众人思绪,“为众人着想,我劝大家伙一起逃,不过外头太热了,保不齐会发生什么意外,希望大家能齐心,当然,不想逃的可以说出来。”

刘二爬到麻袋上坐着,脸上汗像煮饭时升腾的水汽哒哒往下掉,他问,“三娘子,咱们逃了,其他家人怎么办?”

他娘还在村里呢。

离家那日,他娘认定他媳妇偷拿了灶房的粮,骂骂咧咧将卧房翻了好几遍,搜走了他们所有值钱的东西,连老太太给媳妇的草鞋也没留给她。

尽管他觉得寒心,但到了这时,心里还是挂念得紧。

是啊,他们走了,亲戚还在村里呢。

那日,梨花家没有余粮的消息传开,大家伙都有点慌了,被赵铁牛那句“大堂兄在城里有粮铺子,跟着他不至于饿死”一刺激,想也不想就决定进城来。

因为城里有粮食,不饿肚子,哪晓得来之后没吃着饭,老村长又让逃荒。

不是村里逃来有粮的亲戚家,而是背井离乡那种。

一时之间,大家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老秦氏先表态,“我家四娘上个月刚生了个小姑娘,我这一走,她婆家肯定不会给她好脸。”

没有娘家人撑腰,女儿在婆家的日子可想而知,老秦氏摆手,“要走你们走,我不走。”

老吴氏也说不走,“那些地是我一锄一锄挖出来的,除非能背走,否则我哪儿也不去。”

是啊,操劳半辈子才攒下的田地,哪儿说丢就丢呢?不止她们,族里好多人都反对。

族里年龄最大的老人张嘴,给大家瞧他稀疏的牙,扁着嘴说道, “我没几日好活了,与其死在半路做个孤魂野鬼,不如死在村里还能进祖坟。”

所有老人皆点头附和。

梨花反驳,“难民进村,祖坟给你刨了,棺材盖给你掀了,还祖坟?不变成荒坟就不错了。”

“……”老人竖起眉,脸色发沉。

梨花瘪嘴,可怜兮兮道,“村长爷的话。”

老村长:“……”

这三娘!嫌他不够上火是不是?他努力的震了震喉咙,但喉咙像卡着一团火似发烫发痛。

“堂爷爷,村长爷的话不是危言耸听,书里关于饥荒的记载更恐怖…”梨花托起腮,小脸做沉思状,似乎在回想那些记载。

老人经历过饥荒,但那些太过久远,好多事都记不清了,他哼哼,“那也比死在半路强。”

这一路碰到的尸骨还少吗?他可不想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我说二堂兄!”梨花正襟而站,音色沉沉,“谁说死在村里就强了?没有收成,回村就是等死,你死在前头还好,你要死在后头,连个替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老人横眉怒对,“那我自己爬到祖坟的棺材里躺着!”

“就你那老寒腿,别说爬去祖坟,能不能爬出院子都不好说。”

“……”老人勃然大怒,“赵老四,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忘记当年谁背着你走到近溪村的了?我老寒腿怎么了?没有这双腿,你早就累死在路上了…”

感觉到喷在掌心的呼吸加重,梨花语气骤变,讨好道,“你的好我都记着呢,二堂兄,我说这些就是为了报恩啊,祖坟是人建的,只要族人们活着,总能找到一块风水宝地建祖坟,你又何愁不能埋进祖坟啊。”

老人扁扁嘴,“你知道就好。”

“二堂兄,当年逃难那会我还小,好多事不记得了,但只要想到那个带我们逃难得村长我就感激得不行啊,没有他,咱们多半死在瘟疫里了……”

梨花说这些时,面上并无波澜,倒是老村长泪流满面,嘴唇呜呜呜颤栗着。

老人恍惚的看向子孙,妥协,“罢了,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