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月垂着眼眸, 克制着想要后退的念头?。
从方才便未曾看嬴祇的脸, 不知道对方的脸上是带着笑, 还是轻慢。
嬴祇在?他面前站定,似是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 轻声:“少爷的脾气变好了?许多, 还以为要冲我发脾气呢?”
“为什么要对你发脾气?”
少年清冷的面容安静,介于少年的懵懂纯真和青年的沉静清锐之间,这安静带着一种清澈的生涩。
因为知道, 眉睫轻抬间,就会?是最凌寒锐利的剑。
于是, 这难得的沉静温顺, 就像深林之中未经沾染的生泉甘甜。
嬴祇的手放在?他的头?上,很轻地摸了?一下:“因为, 应该陪着我们?少爷的, 但让你一个人独自走开了?。”
这是午后,南国冬日的阳光晒得甚至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但那声音却像夜晚微凉的月光。
明明是比阙千善傲慢冰冷百倍的声线, 却发出这样?让人如在?梦境一样?,温柔的声音。
“抱歉,下次不会?了?。”
曳月垂着眉睫,听到他用那样?轻柔的声音说着这样?的话。
仿佛被偏爱。
为什么要道歉呢?
他又?没有发脾气。
但也许是想要发的,只是找不到资格和理由。
他没有朋友,是他自己选择的。
是他不喜欢人,只喜欢嬴祇。
嬴祇当然可以有朋友,很多朋友,很多重要的人。
“……是我自己要去休息的。”
“……你当然可以陪你的朋友。”
“……他们?先认识你的,是重要的朋友。”
那些预备要说的,可以说的话,因为那声音太好听了?,没有来得及说。
在?他发脾气前就道歉,好像纵容着他可以无理取闹一样?。
“我没有礼貌,你不生气吗?”
修真界的新秀们?,提起?来都是长袖善舞,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他被阙千善提醒,发现无论他外表长大多少,内里还是那个乖张狷激坏脾气的“少爷”。
嬴祇声音懒洋洋的,无辜而且诧异:“因为这个就不回来吃饭了?吗?明明……只有你对我发脾气,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了??”
大抵是因为被冤枉,感到委屈,于是学着曳月无理取闹时候,轻轻撞了?曳月的头?一下,但因为力度太轻了?,像轻轻抵着他的头?一样?。
可另一只手,还放在?他的头?上。
“我们?少爷学会?冤枉人,倒打一耙了?。”
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慵懒揶揄,轻轻地叹息说。
像是牙根微痒,想要生气,但毫无办法,无可奈何。
没有任何威慑作用,只让本就冷寂却轻柔的声线越发柔和。
曳月垂着眼眸:“那是你的朋友。”
“但你可是少爷呢。少爷要礼貌做什么?少爷不是做什么都可以。”懒洋洋的,轻慢的,傲慢的,理所当然的,温柔。
曳月垂着的眉睫颤了?一下。
不应该问的,太危险了?。
以为永远不会?问的。
但是,“是说,我比他们?重要吗?”随意的,毫不在?意的,面无表情的,故作。
“当然。少爷是最重要的。”嬴祇,“我找了?你很久。这里太大了?,在?想,你要是又?生气跑掉,叫我去哪里找?”
声音不带任何其他,只是轻轻的,深深的,一点?叹息。
因为这叹息。
那些寂寞的孤独的涩意于是消失了?。
像紫阳花上,太阳出来就蒸发的朝露。
可以了?。
可以了?吧。
他说,他最重要。
所以,他果?然是特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