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祇拥着曳月:“我也觉得, 这里终归太吵了。”

他?这个人,再温柔也总让人觉得作壁上观, 遥不可及。

但只?要?从天上走下来,拥抱着的时候,就?像月亮变成?了太阳。

怀抱的手臂坚实有?力?,让人想到上古通天的建木,好像一旦被拥抱了,就?犹如被神眷顾,再无?任何忧虑,通达天宇。

好像可以放弃一切,放弃思考,将所有?都交给他?,就?会得到所有?。

嬴祇:“阿曳,我们离开这里,就?我们两?个,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那声音温柔得深寂。

他?竟也会问好不好了。

但又想起,他?从前?也总托着侧脸眼眸弯弯笑着问,好不好。

只?是?,两?个好不好是?不一样的。

一样的是?,都不需要?曳月的回答。

……

离开孤皇山。

有?很多年,他?们都驾着马车走在修真?界。

和小时候一样。

就?好像长大后的曳月和嬴祇,重新走了一遍他?们曾经走过的路。

有?些地方还是?曾经的样子,只?是?看上去和曳月记忆里不一样,曾经巍峨高大的山,现在看上去低矮了许多。

曾经宽阔无?边的水域,现在干涸的河床上,甚至坐落着华美的庄园。

一千年改变的东西也很多。

人类的村镇摧毁又重建了很多次。

纵使有?祁连山和撄宁帝尊的法则限制,大范围的战争固然被压下去了,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憎恨、摩擦仍旧不会消失。

对于个人而言,任何巨大的变故都不亚于一场战争。

旱涝虫灾,甚至丰年焚烧麦茬时候的一阵不合时宜的风,都能演变成?饥饿和饥饿导致的灾难。

这些在嬴祇成?为?帝尊后好了许多。

嬴祇修的是?青帝之道,草木杀伐,四季荣枯之道。

灾年的时候,孤皇山送去的灵种活了许多人。

哪怕那位神祇高高在上,也实实在在比一个空有?悲悯的凡人对世人恩惠更大。

又怎么能说他?的温柔是?冷的?

大约剑修和法修不一样,剑修要?心念皆空的纯粹,法修却要?记,记很多法诀、规律。

他?已经离开孤皇山很远了。

记性?却越来越好,记得越多,身体越容易感到疲惫。

年少的时候他?总是?走在路上,那时嬴祇在马车里。

他?明明是?自由的,随时可以掉头走掉,却乖乖地不偏不倚沿着马车的方向。

长大了他?坐在嬴祇的马车里,窗外的景致很美,他?总是?轻易地就?睡着了。

那些曾经不肯忆起的久远的从前?,从山林的阴影里,从风的间?隙,从村落的孩童,从马车摇晃的梦境里,渐渐被想起。

是?比年少的曳月和嬴祇更久远的记忆。

记忆里小时候,饿肚子的时候,啃过地里挖出的还带着泥的生?番薯,浓雾里油菜花的茎甜甜的。

别人对别人的,别人对他?的暴力?。

父亲对母亲的,母亲对孩子的,男人对女人的,壮年对老人的,对孩子的。

高大的身体和有?力?的手臂就?是?一切。

关于身体疼痛的记忆很少,更多是?人群嘈杂的吵闹里闪烁望来的眼睛,男人充血发红的眼睛,天旋地转中看到自己?的血滴落在地上。

兴奋、好奇、残忍,冷酷。

人和狼狗的眼睛毫无?区别。

那时候他?比起害怕是?茫然的。

因为?太小,无?法反抗,愤怒都毫无?力?量。

茫然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安静地望着远方。

那时候,从听来的故事里知道,世界上是?有?神仙的。

话本故事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