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绵密的寒刃透穿脊骨蜿蜒而下,和体内的滚烫对冲,痛到陈路闻浑身痉挛佝偻着直不起身。
最终还是没忍住哭腔,胸脯剧烈起伏着任由雨水灌进肺里。
“到此为止吧。”
瓢泼大到看不清前路,迷了程欢的眼。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攥紧手里的伞压低,几乎是背过身的同一时间,积压已久的委屈夺眶而出,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藏在身后的手,早就被指尖抠到血肉模糊。都说十指连心,想来也是,不然她为什么会感觉心脏阵阵绞痛。
不敢回头,怕自己装不下去。
过了街道拐角,程欢脱了力,手上的伞一松跌跌撞撞走进雨幕之中。
大雨冲刷街道,漂尽了所有她来过的痕迹。
如果有人问起,这一年俞城的高考理科状元是什么心情,那大概可以用三件事概括:丧母、失爱、割腕未遂。
时空扭曲变形,仿佛又回到了十岁那年。
同样是夏季的一场大雨,他妈妈躺在医院里等着拿钱去救命,他走投无路厚着脸皮去找亲戚借,遭到了无情的谩骂挤兑。
瘦小的身躯被蛮横推开,摔进满是水坑污泥的水泥地地面,痛到
五脏六腑都颠了个个。
他顾不得身上浑身湿透,一次次爬起,抓紧了堂叔的裤脚苦苦哀求,换来的是他收了伞敲在自己背上。
他在马路牙子闹这一出,无数道从车窗里投射出来的视线落到身上。
那天,才是他第一次看见程欢。
她下了点车窗,隔着敲击玻璃的滴答声,坐在车里看着这场闹剧。那时候的她刚从医院出来,表情蔫蔫的,毫无生气。
两人的视线在雨中对撞,她脸色苍白,他狼狈不堪。
那辆车驶离,他手里多了张名片和一叠钱。
程欢在他兵荒马乱的岁月里救了他无数次,托着他弯折的膝盖让他挺立站起。
又一点一点亲手敲碎。
回到家后程欢按照约定拉黑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悄悄坐上凌晨的飞机飞往异国他乡。
多余的东西都没带,只抱了束花,听说是俞城独有,笔直的根茎顶上簇拥着圆状叶片小白花。老板说它的花语是:
把记忆留在夏天。
第55章 标书十年寒窗干倒三代从商。……
离开后一个月,程欢托人给黎渺带了点东西,让她别去找自己了,如果需要帮助,她留了个地址,可以直接去找地址上的人帮忙。
那个暑假大家都在忙着查分报考志愿,陈路闻在忙着吃药,忙着积极接受治疗。
贺周后期发力,成绩不算顶好,也算过得去,报的设计学,主修宝石设计加工,专业男女比例2:8。
陈森成绩一般般,但花了点钱也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黎渺没考上心目中的理想学校,滑档到了长辈指定让她报的那所师范大学,距离她的第一志愿,一个小时车程。
方柏明倒是高兴,知道他跟黎渺拿的同一份录取通知书,捏着手机高兴得原地起跳窜了两米。只不过后来没去,保留学籍去当了兵。
大家一起送他上车的时候,黎渺揪着他身前绑的大红花调笑说以后回来上学,就该叫她学姐了。
方柏明摸着后脑勺呲着个大牙,说等他回来,告诉她一件事。
都说高中忙完大学就轻松了。
假的。
那场盛大又热烈的青春,正在经历各奔东西。
距离的问题,还有各自选择方向不同,没有哪一天,能比在明俞的时候,离彼此更近。
大家都在走着自己的路,每个人都在忙,忙各自的未来。同坐在一个桌上聊着现在的事,更多了变成了聆听,难得能凑出来的几个共同话题,都是回忆曾经光景。
大家笑着笑着,才发现,原来一晃眼,过去了五六年,连大学,都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