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3)

妈妈擦擦汗,温言劝道:“妈妈现在正忙着呢,月月先出去跟叔叔他们玩,等下妈妈出来再给你念故事好不好?”

我丝毫不为所动:“不嘛,我就要现在听故事!你念给我听!”

妈妈转身拿出酱油:“月月乖,先出去。妈妈现在没空!听话!”

多年以后我问起过爸妈,小时候他们最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孩子。他们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听话的孩子。”原来这就是他们对我最大的期望。只可惜,从我有记忆起,这个形容词就鲜少用在我身上。

所以当时我对妈妈的解释根本充耳不闻,坚韧不拔的持之以恒的扯住妈妈的衣角:“我要你给我念故事!我要你给我念故事!我现在就要听就要听嘛!”

真的,我是从小就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不是象他们后来所说的粗神经。

于是,五六分钟后,客厅的各位嘉宾有兴聍听到了秦家有史以来最最振聋发聩最最绕梁三日的打雷声。用打雷来形容我的哭声一点也不为过,当初我呱呱坠地时,一干亲友在产房外听到我的哭声都笑开了眉:生了一大胖小子!

当脆弱的窗玻璃都不自禁的战抖了一下时,鼎沸的客厅迅速没了声响。爸爸在第二个惊雷响起前冲进了厨房。

场面是惊人的。妈妈高举着锅铲,愤慨中带着惊愕。煤气炉扑扑的暴着火苗,那通常是气用光前的信号。锅里的炒肉丝硬硬的贴着锅底,渐渐散发出焦焦的味道。我两手自然下垂,脚边躺着一本可怜的《安徒生童话》,小脸呈45C角上仰,眼泪蹦豆似的汇成蜿蜒的小溪在我脸颊上欢快的流淌。我哭得那样尽兴,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爸爸的出现。我只知道胸口闷得好慌,我不得不大口大口的喘气,而呼吸却因为剧烈的悲恸显得愈发艰难,每吸一口气,胸腔带着后背都会引起强烈的震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妈妈她,她吼了我!

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开天辟地的我被大人吼了!我不记得当时妈妈说了什么,但我清楚的记得在那盏昏暗的15盏的灯泡下妈妈倒竖了眉毛,鼓大了双眼和她那尖锐的强烈不满的嗓音,以及高高举起的粘着一条肉丝的锅铲。

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真真实实的害怕。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那么生气,而那油腻的锅铲和似有似无的焦臭味让我第一时间想到了爸爸那个关于烙铁的事件。其实我那时并不认得焦味,只是本能的联想到记忆中最恐怖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后,我渐渐没了声响,因为我哭累了。透过泪眼慢慢的我看清楚了,原来我已经大人被带到了卧室。这时我感到有人在戳我的肩膀,动作很轻,似乎怕弄疼我。回过头,那是一个跟我一般大小的男孩。如果要我用小说里的那种种优美的字眼去形容这个男孩的外表,那就是屁话――我是六年纪以后才知道什么是双眼皮什么是单眼皮的人。事实上我只记得他当时看我的眼光有一点复杂,同情怜悯中带着一点畏惧。

然后他开口了,小心翼翼的:“要不要手绢?”

之所以会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他,当时,说的,是一句,普――通――话!我们重庆人除了在生死攸关的场合平时是绝不会打死也不会不会就是不会那是能力上的不会而不是单单意愿上的不会用普通话交流,而那时候我才黄瓜刚发了点芽,自然不知道以后那些攸关生死的场合是怎么回事,也就是完全没在生活中听过一个人说普通话。所以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在他身上,基本上在十秒之内把刚才惊天动地的豪哭忘得一干二净。

我吸吸鼻子打量着这个操洋话的异种,以纯正的重庆话问道:“你是哪个?”

可能是因为我的声音已经完全哑了,也可能是他没听懂我的方言,他自顾自的掏出一方手绢对我说:“擦擦吧,你掉了好多的眼泪哦。”

我严肃的盯住那张手绢,脑袋由于长时间的缺氧弄得有些反应迟钝。

他看我没动,就自做主张的展开手绢,轻轻的,慢慢的,在我脸上擦拭起来。

我有些飘忽了,当然这与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