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才借口离开,用的也并非全是托词。她确实有封工作邮件要回,只是没那么急。左右没别的事做,便抽出笔记本电脑,坐在写字桌前。

邮件草稿拟到一半,陆子辰端了个餐盘站在门口,说是阿姨刚烤出炉的焦糖布丁,问陆娆要不要吃。

阿姨烤的东西,阿姨自然会送。陆子辰借机上来,又好像并不习惯这样的关心方式,言语动作里都透着几分拘谨,估摸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陆娆于是合上电脑,要他进来。

这么多年过去,她和哥哥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毕竟陆子辰才进家门就遭她冷脸,两人一度闹得不太愉快。

往事封存,陆娆自然不会再搬出来装模做样地向他道个歉,说那时候是自己年纪小不懂事。但示好的时候总是有的,譬如她刚回国那会儿,听说薛贞还在一套老破小住,就主动提过要给她换房子。后来被陆子辰以“住习惯了”为由婉拒掉了。

陆子辰这人,没什么脾气个性,典型的“老好人”。打不叫人,骂不吭声,为人低调本分,也过于低调本分,好像在他周围有一道看不见的城墙,他三十年没跨出一步,别人永远也走不进去。

谁跟他都不远不近。

陆娆主动拿了个布丁,先开口打破尴尬,问:“薛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可以,发现得早,不算太严重。”陆子辰提到生母,语气稍显局促,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下周一要手术,她自己还是有点害怕,我这几天就都在医院陪她。”

“怪不得。我看你黑眼圈好重,你在医院陪床吗?休息不好吗?”

“没有,现在不用陪床,白天才过去探望。是公司最近有一点忙,我昨晚熬了个通宵。”

“爸也真是的……这种时候还要你加班吗?”

陆子辰淡笑一下,没说什么。又问陆娆:“你之后什么打算?留在基金那边?还是想回集团来?我看妈妈很想让你回来。”

陆娆哼笑,“她就是嫌我游手好闲,不给家里出力,想把我拎到眼皮子底下盯着,我才不上那个当。”

话讲出来,又觉得不太合适,好像自己真就为了偷懒,烂摊子都丢给陆子辰收拾。于是又找补道:“你那边人手不够吗?要不要再招点人?还是你也想让我回去帮忙?”

“平时也没有很忙。最近主要是公司架构调整,人事变动比较大,总有两三个月的过渡期,熬过去就好。”

言下之意,母亲饭桌上的话多少有些夸张,如果陆娆是为帮他分忧要回集团,没有必要。

陆娆求之不得,坦然承认自己对集团工作的确没什么兴趣。

陆子辰牵了下唇角,神色稍有舒缓,“那你就不用考虑这些,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

两人又没营养地寒暄几句,陆子辰拿着空餐盘离开。陆娆目光将人送走,也渐渐沉了脸色。

陆子辰这人,从前没什么野心,也极少表达主见,平日工作全是遵从父亲意思,算是真正的“左膀右臂”。

可他突然跑来找她询问试探,又不像是父亲授意。

这一瞬间,母亲的固执坚持、薛贞的病和刚才餐桌上的剑拔弩张,都变得好像没有那么不可理喻。毕竟这座宅子从来不如表面平和,每个人都很清楚,却又都佯作不知。

陆娆闭眼揉了揉太阳穴,担心家里是又要变天。

*

晚餐结束后,段誉铭说陈叔有事不能来接,搭了陆娆的车。

她没拒绝,正好也有话要问他。

段、陆两家商业联合、相互倚赖,父亲却不再催促婚事,陆娆隐约能感觉得出,段誉铭拒绝配合她解除婚约,有另外一层原因。

或许,相比于三年之前,现在的锦意更需要陆氏支持。

返程路况远比来时顺畅,宽阔马路两侧写字楼林立,灯火通明。

陆娆问:“今天为什么帮我?”

是指他帮忙拖延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