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事故当时的情况,陆娆心里还是怄火,不明白哪里叫“很正常”。父亲过来探望,最先不是关心女儿病情,而是叫她别乱讲话,不论出于什么立场,都让她有些难过。

陆娆早已过了向父母讨爱的年纪,特别是对父亲。男人思考问题的方式总与女人不同,他们自诩“大局为重”,时常忽略女人的情感诉求,甚至嗤之以鼻,贬称其为“妇人之仁”。

母亲因病入院之后,陆娆也偶尔会想,她若真为夺权夺势,又何必要走“辞职”这步险棋?留在集团厚积薄发岂不是更稳妥?

母亲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权衡不出其中利害?

说到底还是置气。

陆子辰是母亲的一道心结,接受并不代表她不在意。更何况,当年父亲带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回来,也没给过母亲别的选择。

二十几年过去,倘若那个女人也要到母亲面前分一杯羹,任谁也不会甘心。

何况父亲又不表态,母亲自然倍感危机,这才想尽办法拉拢段家,力图巩固自身势力,却偏更惹父亲反感。

事到如今,母亲递上辞呈,也是要逼父亲做个选择。结发夫妻白手起家,她为陆氏贡献半生,总该有个自己的位置。这张辞呈的赌注就是她对丈夫最后的信任。

依旧满盘皆输,一败涂地。

父亲对于母亲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对她。

陆娆索性放弃挣扎,直接问父亲:“您希望我怎么做?”

陆父道:“这两天警察可能来找你做笔录,问问案发当时的情况。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是聪明孩子,心里应该有数。事情如果闹大,对陆氏也没有好处。”

陆娆冷淡回应:“我知道了。”

“嗯,你多注意休息。”陆父平日少有机会同女儿交流,除去正事,也不知该说什么,便不打算多留。

他撑着膝盖起身,道:“回头我让小段来给你配个不是,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了。”

“还是别了,”陆娆扭开脸,说不出的抵触排斥,“我不想见他。”

“……”

陆父轻叹一声,离开病房。

苏和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见到陆娆父亲,还是难免拘谨,立刻站起来,冲他点头打了招呼。

老爷子目光很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当初女儿拿着锦意集团财务造假的证据过来找他,建议尽早与段家划清关系,他还以为她是收了玩心,终于长大,开始关切家族安危。

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为了个男人。

没什么出息。

*

一周之后,陆娆正式出院,可以回家静养。只是小腿还固定着,行动不太方便,得坐一阵子轮椅。

当日中午,秦晓柔抱着一大捧花来病房接她,计划下午去陆娆公寓涮火锅,菜和肉都买好了,打算替她去去晦气。

陆娆注意力却不在花,时不时地瞥一眼门外等着的陌生男人,偷偷问秦晓柔是哪家小开,什么时候泡到手的。

“哎呀,什么‘小开’,是我爸朋友家的儿子,也是开饭店的。”秦晓柔笑得一脸娇羞,“借他给咱们当半天司机。”

苏和还在帮忙收拾东西,偶尔问陆娆,这个还要不要,那个还要不要。秦晓柔等的着急,打趣他道:“差不多得了,把你自己带回去就行了,东西没了可以再买。”

忙忙叨叨,热热闹闹,总算出了住院部大楼。苏和提着大包小裹,秦晓柔推着陆娆,“饭店小开”去提车了,说在医院门口跟大家汇合。

几人才刚走到门口,就见一辆黑色迈巴赫在路边停下。

段誉铭当日伤势不重,陆娆昏迷的时候,他去探望过一次,道歉的话也讲了许多。

得知她今天出院,他还是想来看看,亲口把那些话再说一遍,讲给清醒时的她。

陆娆原本还在和闺蜜说笑,听秦晓柔讲和“饭店小开”的故事,却在见到段誉铭的那一刻,瞬间凝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