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怀中娇人哼了一声,他本来不该听得到,可呼在胸膛的细弱气流却像带了电,让他倏然清醒。
当初她救回他,连自己的命还欠着,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赖以维持的支撑物倒塌,紧随其后的是成千上万片破碎成石头渣滓的砖瓦。同样带着被火焰攻击许久的夺命高温,又像无数尖细利落的刀片朝着四面八方扫射。
抽离的生机重新灌入眼中,牙根狠厉研磨。
萧烈在房子倒塌的一瞬间冲出房门,倒下的半截木头房梁带着更加灼热滚烫的烟气和烈火,一半落在地上和地面磕碰出一堆零落火苗,剩下一半砸到墙上,又被弹力撞回来直直朝着两人身后狠狠砸过去。
“咚!!”
大地山林仿佛都在一起颤动,颓落在地上的漆黑木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爆出烟火。那些零落的,破碎成粉末的火星耗尽浑身力气亮了这一回,弹跳两下之后落到土里成为一粒永久暗淡而漆黑的尘。
门外的人不停往房子上泼水,他们眼看着一个黑影披着浓烟冲了出来,所有人都如同被按下定格键那样呆愣在原地,目光里尽是怔然。
萧烈进去的时间很短,但房子周围都是易燃物,空气中也有令人无法忽视的汽油味。
这是有预谋的蓄意杀害,毫无准备的人再忠心也只能从旁边的河里舀水往火里泼,却不会进去送死。可就当所有人都觉得萧烈凶多吉少时他却赶在房子倒塌前跃了出来,如同一道黑色的利箭,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
男人站定的瞬间身子一晃,他仰起头,虚迷目光轻动,瞥到湛蓝如洗的天幕还有淡淡的阳光。
像被大手攥住挤压过的心肺重新获得自由,徘徊在鬓角与颌尖中间的汗水几经波折终于滴落。
他闻到草木清香。
然而下一秒,犹如木坏山颓,挺拔如山的身影失力倒了下去,失去意识前一刻他抱住了她,用侧身的手臂为她挡去摔倒的冲击力。
她是他生命力的来源,就算是死也舍不得放下。
“先生!”
陈江是最快回神的那个人。他撒腿狂奔,手中水瓶装得满满当当,随着奔跑的颠簸散了满地的水珠,点亮暗淡青石。
“先生,萧先生?”
年轻男女紧紧贴在一起,男人脸上沾满黏腻油泥,本就硬朗的线条被勾得更清晰,连两片鸦羽似的睫都粘在一起。
他身上各处都有灼伤的痕迹,可最严重的还是两条手臂。裸露在外的小臂被烧得皮肤绽裂,露出炎红血肉。可那红色却并不夺目,伤口上尽是些黑灰相交的灰烬掺和,又被渗出的体液晕得几乎快要流上手背。
“快,找医生!”
嘶吼沙哑,陈江目光又落到萧烈肩膀上。他的歇斯底里惊飞一群小鸟,也引得所有人都追随着他的眼神一起。
黑色布料有的蜷缩成一团,有得已经变干脆,大抵轻轻一碰就会瞬间化为粉末。还有些融化过又凝结,丝丝缕缕像发丝盘踞在伤口上,已然嵌入皮肉。
他陷入昏迷也不忘紧搂着女人,陈江眉头拧成一串,他扯开蒙着叶闻筝的外套,露出那张峨眉微蹙的娇颜,两腮鼻尖包括额头都是赤红的。
手继续动作,他想把外套整个拿下来可是未果。那条抱着她的手臂如此执拗,他试了试,根本无法撼动。
医生来得很快,一切与萧家有关的人都绝不希望萧烈死去。
好不容易分开两人,他们各自被抬到车上,一身白褂子的人凭着本心在萧烈身上上下其手,却将叶闻筝冷落在一旁。
可这也怪不得他,对于他人来讲很难觉得黑道中人有什么真正的情分,更何况是萧烈这种冷戾无情的人。
“给她看一下。”
陈江握住旁边那个助手的胳膊,动作太快差点让那人手中的东西飞出去。
“先生是为了救夫人才伤的。”
声音疲惫沙哑又清淡。可轻飘飘一句话却如同巨石落入水中,在两个医生眼中溅出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