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萧珩低沉的声音才打破了沉寂,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敲打在人的心弦上:

“抬起头来。”

林晚依言,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双深邃如寒潭、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帝王之眸。

灯火下,两人目光相接。

萧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寸寸地扫过她的脸。苍白,疲惫,那道从额角蜿蜒至脸颊的暗红疤痕,在如此近距离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如同被烈火灼烧后留下的永恒印记。

然而,疤痕之下,那双眼睛却幽深如古井,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没有畏惧,没有谄媚,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骤然得势的得意。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近乎漠然,仿佛眼前这足以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帝王,也只是一道需要审视的风景。

这眼神,让萧珩深邃的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异样。不是厌恶,不是怜悯,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探究,以及一丝被这过分平静所激起的、更深沉的审视。

他见过太多女人在他面前的眼神。恐惧的,爱慕的,谄媚的,算计的,绝望的……却从未见过如此……平静到近乎虚无的眼神。仿佛这身皮囊下,燃烧的并非血肉,而是一块冰冷的寒铁。

“你,”萧珩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对视,依旧平淡无波,却字字清晰,如同金玉相击,敲打在空旷的大殿里,“做得很好。”

没有提名字,没有提事件,只有一句简短的、仿佛对一件工具完成任务的肯定。

林晚微微屈膝,声音嘶哑平静:“臣妾惶恐,分内之事,不敢当皇上谬赞。”

“分内之事?”萧珩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短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柳氏倒台,朝堂震动,柳家百年基业,顷刻间土崩瓦解。无数人头落地,血流成河。这也算……分内之事?”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剖开了那华丽表象下的血腥本质。柳家的覆灭,是他借林晚这把刀完成的清洗!是权力倾轧的必然结果!

林晚的心湖没有丝毫涟漪。她迎视着萧珩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漠然的坦诚:“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柳氏一族咎由自取,皇上圣心独断,自有乾坤。臣妾不过恰逢其会,略尽绵薄。雷霆之怒,非臣妾所能引动;血流成河,亦非臣妾所愿见。臣妾所求,唯安身立命而已。”

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一切归于帝王意志,坦承自己只是顺势而为的棋子,所求不过生存。没有居功,没有自傲,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清醒与冷漠。

这番回答,让萧珩的眼底那丝探究的意味更浓了。他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上久久停留。殿内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许久,他才缓缓伸出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带着常年握笔或执剑留下的薄茧,在辉煌的灯火下,仿佛蕴藏着掌控生死的力量。

他的指尖,并未触碰林晚的脸颊,而是悬停在那道暗红疤痕上方寸许之处。冰冷的指尖仿佛带着无形的寒气,让疤痕周围的皮肤都微微绷紧。

“这道疤,”萧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审视一件残次艺术品的语气,“倒是可惜了。”

他的指尖并未落下,只是隔着那微小的距离,沿着疤痕扭曲的轨迹,极其缓慢地、如同描摹般虚空划过。从额角,到颧骨,再到脸颊。那动作,带着一种帝王居高临下的、近乎残忍的玩味。

林晚的身体纹丝未动,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她只是平静地站着,任由那无形的、带着审视与评估的目光和指尖的寒气笼罩着自己。仿佛那道足以摧毁任何女子容貌和希望的狰狞伤疤,并非长在自己脸上。

“皮囊之损,不足挂齿。”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