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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辛呆在树上良久,连半只苍蝇都没瞧见,直到天色刚刚擦黑,围墙才从里面打开。

顾景琰从里面走出来,面色早没了方才的冷峻。

他?在围墙前站定,诸辛这才翻身从树上跳下来,垂首行了个礼:“方才并无?一人接近此处,请侯爷放心。”

顾景琰抬头瞧着月色,点了点头:“今夜月色不错。”

“侯爷又要去盛府夜会?佳人?”诸辛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

顾景琰收了笑?意,横了他?一眼:“今夜不去。方才找到不少东西,我要好生整饬一番,免得到了那?日出什么纰漏。”

“侯爷说的是。”诸辛松了口气?,“马车已经备好了,还请侯爷移步。”

顾景琰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瞧了诸辛一会?儿?,随后抬脚朝着马车走去。

诸辛被他?盯了许久,后背早就冒起一层冷汗,瞧见顾景琰离开,只好快步跟上,不敢耽搁。

主仆两人一路无?话,唯余马车车辙之声。

月凉如水,映出满院清晖,侯府书房却彻夜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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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近日来倒是没什么有趣之事,一来谭宫令治学?颇严,留下不少课业,让学?堂众人没旁的精力想?其他?。二来,长公主冥诞在即,侯府上下皆万分小?心,生怕哪里出了差错,至侯爷不快。

盛知春每日坐在窗边瞧着屋外女使仆从来来往往,又瞧见身边荣华神色如常,不由得有些好奇。

她曾听闻长公主殿下身怀六甲之时听闻老侯爷噩耗,悲愤之时动了胎气?,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荣华生了下来。

可长公主心系老侯爷,竟然在荣华出生后便殉情而去,倒叫人不胜唏嘘。

荣华似是瞧见了她的眼神,头也未回,只开口问道:“做什么,你也想?问我为何不做出神色悲戚的样子?”

盛知春被人抓包,有些赧然,思索片刻,还是道:“郡主恕罪,是知春僭越了。”

“这倒无?妨。”荣华将手边的花插在篮中?,转过头来看向盛知春,“我从未见过母亲,只听说母亲是为了生我而死的。是母亲用了自己的生命才换来我的荣华富贵,我自然要好生活着,作出那?等悲戚之色才是误了母亲的一番苦心。”

这番道理倒是闻所未闻,盛知春听罢,瞧着荣华的样子,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郡主心怀坦荡,倒是叫人佩服。”

荣华弯了弯唇,并没答话。

她不是不难过的。

母亲将她生下来,连一眼都没瞧过便随着父亲而去,她却平安顺遂地活在这世上享受母亲留给她的荣华富贵。

从未有人记得她的生辰,只因母亲的冥诞便是那?一日。可她从来都不哭闹,旁人也只会?称赞她恪守孝道,是个孝顺的好女儿?。又有谁知道,每年?生辰,她便独自一人在窗口望着圆月枯坐一夜呢?

荣华兀自哂笑?,将手边的最后一株花插了上去,面前的竹篮中?花团锦簇,却不免叫人觉得凄凉。

学?堂上众人陆陆续续都停下手上的动作,面前的花篮也都是一片姹紫嫣红。谭宫令颇为满意地瞧着自己授课的杰作,在上位频频点头示意。

“姑娘们今日学?的不错,我之前说过,插花同焚香、品茶一样,皆为陶冶性情,众位姑娘看样子已经领悟了真?谛,如今做的像模像样,倒叫我自愧不如了。”

她微笑?着站起身来:“今日课业便到这里为止,明?日还烦请众位姑娘来早一些。长公主冥诞在即,城中?贵族皆续祭拜。拜礼繁杂,还望众位姑娘多加重视。今日便散学?罢!”

众人皆站起身来行礼,谭宫令回过礼后走出学?堂,学?堂之中?霎时间喧闹起来。

她们急匆匆收拾了书箱,同荣华到过别便离了学?堂。盛知春瞧着荣华的脸色,本想?说些什么,却被荣华拦住:“快些回去罢,好容易这么早散学?,还留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