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头天的计划,兰翘分开约了四个人来公司“聊天”,她给Ada和Henle手下的时间都只有半个小时,聊过以后,马上就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这两个人是无辜的。兰翘很崩溃,自己的手下违反公司规定,不管怎么说都是没面子的事,到时少不得要硬着头皮给老板和欧阳博一个交代。
她约的第三个人是梁力,出乎兰翘意外的是,进入正题不久,梁力在一阵沉默之后,便坦白承认事情是自己做的,并表示愿意自动离职。
周末的办公室一片静谧,只有BD部的两个同事在电脑前加班,兰翘为了避开他们,特意选了小会议室,关上门跟下属进行沟通。她和梁力隔着会议桌面对面地坐着,从她的方向可以望到窗外的绵绵春雨,细细的雨丝流离到关闭着的玻璃窗上,一条一条地淌落下来,犹如情人离别时的眼泪。
事情本已经可以到此结束,但问题是,要不要到此结束?
兰翘撑着额头沉思了一会,过了良久方才抬起来头来:“你跟王芬芬谈恋爱多久了?你们……好像是姐弟恋吧?”
梁力怔了怔,犹豫一下说:“三个月。”又怕自己哪里说得不妥,于是追问:“这有什么问题?我说了是我一个人做的。”
兰翘淡淡笑了笑,公司并不鼓励办公室恋爱,所以梁力和王芬芬的恋情并没有公开,但是年轻人的爱情又怎么瞒得住人,明明两个人的座位只隔着一个格子间,8小时里还要不停用MSN传递信息,什么东西能让人如此魂牵梦萦?总不可能是同事之间的革命友情。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梁力,但是梁力错在不够聪明,直接影响饭碗的正经事他都没能力做好,更何况还要去额外做费尽脑子的事。又或者他刚刚否认、辩白、迟疑,兰翘都会相信,但是他那毫不惊讶的态度无疑早料到了今天是一场鸿门宴,却还义无反顾地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兰翘瞬间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定有份参与,却肯定不是一人所为。
她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说:“梁力,我是你的直属上司,也是整个部门的经理,如果要解聘你,我有80%的决定权,100%的建议权。你今天要走,我不会拦你,毕竟是你违反公司规定在先,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先把后果跟你说清楚。”
她注视着在压力之下逐渐惴惴不安的年轻小伙,眼神慢慢变得凌厉而有杀气:“你在本市土生土长,家庭、学校、朋友都在这里,也就是说你的根基已经没法随便乱动,你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也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给你去自主创业,你最少在两年之内还得给人打工。HAPPYHR是全省最大的人力资源公司,我们打交道的企业有多少你也知道,说直接点,这个省稍微有点头脸的公司几乎都是我们的客户,这些公司的hr都是我们的朋友,现在的hr精明得很,2000块一份的工作也要把人事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你想换一份工作,只要把CV递出去,对方如果有兴趣,五分钟以后他们hr的电话就会打到公司里来查你。我带了你一年,倒是不介意给你写一份评价优等的鉴定,但是你以为世界上有不透风的墙么?如果有,你们做的事又怎么会穿帮?”
她停顿了一下,放缓口气:“你今年25,大学毕业进的第一家公司就是这里,没有遇过什么周折,一直激情澎湃,爱情对你来说就是一切,不过作为上司,我务必提醒你,为爱情牺牲事业是否值得?再换一个角度的话,她的家在北京,如果她在这里出了问题,马上可以卷包袱回去,那时你有没有把握她会让你跟她一起走?ok,我话就说到这里,现在,我给你十分钟,你仔细想清楚以后再私下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你一个人做的!”
梁力面无表情,背脊挺得笔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兰翘,只是搁在会议桌上的手指已经开始轻微颤抖。
兰翘冷漠地看了他一会,起身走去茶水间冲了一杯咖啡,麦斯维尔的香草咖啡是兰翘的至爱,她不见得有多喜欢速溶咖啡的味道,却特别爱这种浓郁的香味。大都市高级写字楼里天天上演着职场版的金枝欲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