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想起在陌生环境中习惯性地依赖唯一一个他熟悉的人,一路上和陆琮贴得很紧。
他有无数个想要和陆琮搭话的念头,但是都被陆琮长时间的沉默给压回了肚子里。
陆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说话,林想起赤脚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脚底被金属地板冰得发麻。脸上的表情从看到陆琮时的惊喜振奋,慢慢地平静下来,有些无所适从。
他也不是有多沮丧……其实陆琮现在的这种反应,他完全可以理解。
如果林想起此时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发疯,那么猝死穿越到十年后这件事,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匪夷所思的。
一个“死”了十年的人突然出现,陆琮会吓得不知道说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恐怕陆琮是把他当成了鬼,所以不敢多和他说话。
林想起自认为对这种情况接受良好――又或者假装对此很淡定――他跟在陆琮身后半步左右的距离,悄悄观察面前的人。
陆琮的脚步声在金属走廊里回响,像某种精准的计时器。他的背影比记忆中更加挺拔,肩背挺阔,军装收束出凌厉的腰线。
林想起突然感觉有些不太自在。
因为他和陆琮上一次见面时,陆琮还穿着毫无版型的运动校服,是个和他一样十八九岁的少年。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了解程度超过了这世上任何人。
可如今一转眼,陆琮的打扮换了,身份换了,他们两个错过十年的人生在此刻就被具象。
林想起还在陆琮身上观察到一些不太能理解的细节――
陆琮右耳多了一枚黑色耳钉。
他记忆中的陆琮,几乎从不佩戴任何首饰,即便偶尔佩戴,也可能具有某种功能性,比如运动手环。
这枚冰冷的黑色耳钉,给十年后本就冷酷威严的陆琮又增加了一丝不近人情的淡漠。
林想起不由地想:人的一生很短,十年很长。陆琮有可能已经变得让他不再熟悉。
这种认知,给林想起那种恍然无措的心情又带来了更加沉重的打击。
他出现在一个不属于他的时代,一切都与他无关。
陆琮也不例外。
就在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林想起没有注意到,陆琮停下了脚步。
他闷闷不乐地埋头走,不小心就撞上了那身冷硬的军服,脑门磕了一下,虽然不疼,但也有点懵,他下意识抬手抓了一把。
陌生的衣料质感,摸上去有种失温的冷,而被包裹在其中的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正低头看着他,眼神里是林想起看不真切的深邃。
林想起有些发愣。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陆琮的军装抓皱了,才有些紧张地松开手,连忙拘谨地道歉,连说两声:“对不起,对不起……”
陆琮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林想起发挥了他绝佳的表演能力,在1秒钟内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看着陆琮,问他:“怎么不走啦?”
陆琮的目光缓缓落至他的身下,没穿鞋的小脚丫正自以为无人发现地偷偷抠紧脚趾,白净的脚背绷得很紧,没有一丝血色,显得无助。
林想起一尴尬,脚趾抓得更紧了。
他以为陆琮是觉得他光着脚碍眼,毕竟这栋建筑看起来庄严肃穆,一路上都看不见一点日常生活的痕迹,似乎是专用于办公务的地方。
而反观林想起,浑身上下都很不规整,惺忪的睡颜,略微卷翘的发梢,凌乱松垮的睡衣,不穿鞋地走在这里,确实很格格不入。
“……我,我醒来的时候没找着鞋。”他也很委屈。
他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事先没有准备,又不是故意这样怠慢。
陆琮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如果不是整条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林想起差点就听不见。
陆琮并没有对他的形象做出什么评价,只是抬手唤醒了这里的智能系统。走廊的墙面发出荧荧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