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温戟。”那孩子突然说道。
游淼没有看他,只“嗯”了声。
温戟说:“谢谢你救了我。”
游淼:“不客气,我在找另一个人。”
温戟说:“你可以扔下我,但你还是带着我走了。”
游淼:“人之常情而已。”
温戟始终默默地注视着游淼,游淼却一直在思考。
温戟又在这一片静谧里说:“我是个奴隶,把我买下来的商队也遇上沙暴,他们自己逃了。”
游淼:“嗯。”
温戟:“你救了我的命,以后让我跟着你罢,我可以服侍你,做什么都行,你就把我当寻常奴隶使唤……”
游淼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温柔。多少年了?距离他与李治锋相识,第一次从李延手中,买下他的“奴隶”,已经很久、很久了,那些事却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蓦然回首,从他们相识,截至李治锋在雪山下见狼神显灵,已是十年光阴。
那年他们的大哥聂丹辞世,迄今一晃,又是足足九个年头。
游淼的双眼依旧明亮犹如星辰,岁月仿佛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痕迹。
只是现如今,他的眼神里,带着不愿流露的悲伤之色。
“我看看?”游淼转过身,正视温戟,说,“你的烙印在哪儿?”
温戟转过身,脱下上衣,让游淼看,他的肋骨上、腰上,全是被抽打的伤痕,在他的后颈上,有一个虎头的标记,是奴隶贩子打下的烙印。
“可以改成一个刺青。”游淼说道,“你家人呢?”
温戟:“我是孤儿,从记事起,就是奴隶了。”
游淼没有说话,漫长的沉默中,温戟又说:“我看附近有个废弃的澡堂,他们在烧水。”
“嗯,是的,”游淼说,“我正打算洗个澡。”
温戟说:“让我服侍您吧。”
游淼没有拒绝,片刻后,温戟捧着游淼的衣服,与他前往那个简陋的澡堂。这里水不贵,柴火却很贵,大部分过路商人都在村外湖里洗干净一身尘土就算了,只有游淼花了钱,请人烧水,想把自己收拾干净点。
“你在找的人,是你的家人吗?”温戟为游淼洗头,整理头发,又问。
游淼泡在热水里,雾气蒸腾,他缓缓地吁了口气:“是我的心上人,也是我的家人。”
温戟说:“一定不会有事,你们相识多久了?”
游淼任凭温戟搓洗他的肩膀,想了想,说:“十九年了。”
温戟说:“你是汉人罢,为什么来西域?对不起……我话是不是太多了?”
游淼笑了笑,说:“不打紧,因为他说,他想去西边看看,沿着丝路走,看看哪里是尽头。”
温戟没有回答,只认真地为游淼洗刷背脊。
游淼陷入了回忆里,说:“……我们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承诺彼此这辈子都不会再分开,原先总觉得相聚的时光很短,后来整日在一起了,他便说,想带我到世界的尽头去……”
“……我便答应了他。我也想去看看传说中的犍陀罗,据说,在群山与荒漠那一边,还有拂菻国,那里与中原一般地繁华……”
温戟:“你们在中原,是不是很了得的?”
游淼笑道:“算是罢,我们一路边走边玩,走了几年,来了这里,没想到终究敌不过天地的力量,在你失陷沙漠的那场尘暴里,我俩也失散了。”
温戟宽慰道:“你能找到他,在我的故乡有个传说,两个人只要一起经历过一次同生共死,就已经战胜了命运,接下来再大的磨难,也不能把他们分开了。”
游淼说:“我也觉得他不会有事,毕竟他武功高强……只是好些年了,我们没有分开过哪怕一个晚上,这回总觉得……心里没底。”
游淼忽然注意到温戟手指上有着红痕,说:“你手上怎么了?被捆的?”
“哦,”温戟看了眼自己双手,说,“是胎记,生下来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