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

“我爹爹犯了事,我姐姐进了大牢。”他被逼得无路可退,紧紧抓住珍姐儿手腕,两眼血红:“你满意了吧?”

出生以来,珍姐儿就以聪慧闻名,在父母精心培养,反应不可谓不快。

犯事?那就不是辞官,是被免职,甚至是捉拿、查???办!珍姐儿转念一想,片刻之前,丈夫还在问自己“不举业”行不行。

大穆朝律例,犯官子孙三代,是不许科考的。

仿佛一桶冷水泼在珍姐儿身上:公爹这辈子完了,丈夫这辈子完了。

父亲再显赫,自己也是花家妇,这一生依靠花锦明,于是自己这辈子也完了。

好事像阳光,令整个人明亮起来,噩耗则像绳索,一道道一圈圈把人紧紧缠绕:丈夫说,家里人说不许告诉自己,也就是说,除了自己,家里人都知道了。

还有谁?花家不用说,是丈夫一边的,三伯五伯呢?帮着丈夫瞒着自己?舅舅舅母知不知道?往来的亲戚朋友呢?

珍姐儿越想越生气,这几日自己喜滋滋地张罗请客,在别人眼里,岂不成了被蒙在鼓里的小丑!

忽然之间,她愣住了:爹爹呢?爹爹知不知道?

“我爹呢?”她胡乱喊道,双手撑着地,“我要找我爹爹!”

爹爹会给她撑腰,会给她做主,有爹爹在,花家就不敢欺负她了。

花锦明忙不迭扶住她,珍姐儿恨极了也气急了,狠狠一推他胸膛,自己反倒跌倒在洋红色地毯。

一时间,她僵在原地,花锦明也愣住了,张着双手,“珍娘?”

珍姐儿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在地板上,有气无力地□□,“锦明,我,我的肚子疼....”

片刻之后,三太太被惊慌失措地下人叫起来,听一听就抓起衣裳,“去宋姨娘的院子,叫三爷起来,派个人给五爷五太太送信。再有,花家那边,叫李家的去一趟,就说珍姐儿跌了一跤,落了大红,姑爷就在身边,姑爷叫的人,已经去喊大夫,产婆也是现成的,请花家大太太来一趟。”

贴身的妈妈掀开幔帐挂在如意钩上,蹲下服侍三太太穿鞋,“太太,您瞧,是不是也给舅太太送个信?”

三太太挽着头发的手停了停:这个责任,不能自家担着。“你说的是,就是你去吧,叫外面的人备车,告诉王家舅爷、舅太太,还是刚才的话,请舅太太来,越快越好。”

那妈妈答应着,出门去了。

七弟撒手走了,四姐儿的婆婆不管,舅太太也不在,好不容易珍姐儿怀满九个月,遇到这种事!

千万莫要出事,三太太心烦意乱地,由丫鬟服侍着穿好衣服,匆匆出屋去了。

就像三太太怕的,珍姐儿生产的并不顺利,一日两夜之后,才艰难地产下一个虚弱的男婴;

又过了三天,花锦明离开金陵,前往江西南昌,快马加鞭连日带夜,依然没能见到姐姐最后一面:女眷被关押的地方潮湿肮脏,花锦香幼女夭折,悲痛之下不吃不喝,发起高烧,无声无息地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