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知，一脑袋就扎进很久以前方生独居的破旧出租屋。也就是他很显一副学生样，才没让看守此地的人员误以为他是什么居心叵测之辈，兜兜转转总算见到了方生。

看得出他对这位多年不见、如今看起来一拳一个小朋友的哥哥也有些发怵，一张嘴，哭腔却涌出来：

“哥......妈妈她可能不行了。”

方生赶去见了妈妈最后一面。

当拥有一个集烂赌鬼、酗酒、家暴于一身的父亲时，是很难对家庭产生好感的，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只有很久以前妈妈护在身前的干瘦身影。所以方生很爱他的母亲。童年时或许还会对妈妈离婚后没带走自己而有怨怼，但当他长大、逐渐晓事，也意识到一位在娘家也并不受重视的妇女其实没多少选择。

可他总是来迟了。

他在妈妈的丧事上花了大价钱，好像也无济于事。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权势并非万能。方生站在墓前沉默了很久。弟弟拉了拉他的衣角，悄悄问，哥，我能跟你生活吗？

他说他无法和爸爸沟通，他说他在妈妈去世后无法忍耐窒息的家，他说他不想困在这座伤心的城市了。

方生欣然同意。

他这些年变了很多，变得狠毒、冷血、野心勃勃、不择手段但这不代表他当真毫无感情。他依然有看重的人，会希望对方过得好，愿意为对方付出否则坐拥如今地位却无处花销，岂不是太可惜了？

说到底，方生也仍是个情感正常的人，仍然拥有着爱与被爱的能力和需求。

恰巧，血脉相连、曾是被他抱在怀中小小婴孩的弟弟，自然会于他在意的狭小圈子里占一个位置。且在妈妈逝去、感情爱屋及乌地转嫁过去后，分外看重。

一如他当年深爱的姐姐。

当方生再次看见那熟悉面容时，有一瞬是没有反应过来的。

或许这就是缘分，他派了很多人去找她还没找到，弟弟拽着他去看画展时，却在旁边小巷不期而遇。

时空似乎在这一刻重叠。那年他是一个因家庭糟糕逃避到街头混社会的毛头小子，姐姐在他眼里神秘又美丽，集世界上所有魅力于一体。

再见面，他是当地黑色势力的霸主，而她是画室的模特，容颜多了些被时光打磨后的痕迹。在如今的方生眼里，姐姐没那么神秘了，但依然那样美丽，美得......他挪不开眼。

女人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好奇地看过来，与方生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不用说就知道是谁他血脉相连的儿子。

方生停顿几秒，踏步过去。小男孩被他直冲自己妈妈的动作吓一跳，迅速从背后窜到身前护住妈妈，明明也在害怕、仍鼓足勇气地喊：“你、你是谁！？”

方生没说话，视线滑到女人脸上。无声的对视。女人将手搭在男孩肩上，没有低头，依然盯着方生，道：“我刚买了包子，我们还没有吃饭。”

方生于是笑起来。

在身旁弟弟“我哥怎么大街上随便抓人的手？”的茫然目光里，他信手接过女人手中热气腾腾的塑料袋，很自然地揉了把男孩的头发，再向女人伸出手：“回家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