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很抱歉打扰你这么久,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现在,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了。但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希望你下次见到我,还能一眼认得我。我爱你。”

小哑巴说爱他。

能得到一个孩子真诚的爱与感谢,让吕文林觉得荣幸。

他并不觉得这个字眼有何不妥,也就无法明白写下这些话的主人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告别和离开。

写字本断在此处,再也不会有新的内容了,他的小哑巴走了,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又只剩下吕文林孤零零的一个人。

虽然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吕文林一直告诉自己言奥不过就是一团会呼吸的空气,甚至偶尔会偷偷庆幸他不会说话,这样就不用费尽心思想着怎么扯话,无形之中避免了很多尴尬。

但小哑巴当然不只是空气。

他会笑会生气,会皱眉会委屈,他能给家里制造很多的声响和动静,让吕文林觉得有人陪在一起的感觉原来也挺好的。不知不觉间,他早都习惯了言奥在他身边的日子。

家里唯一被带走的东西似乎只有那个嘴巴圆圆张大,表情有点夸张的娃娃,那是言奥第一次表现出有兴趣的玩具。

一切又都重新回归原点。

餐桌上不用再出现辛辣油腻的食物,阳台上不会再晾晒大一号的衣物,也不会再有人干涉他的任何社交活动,他可以在任何空闲的时候去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多去看看关永明一家人。

生活似乎没什么不同。

小哑巴好像从没来到过,但柜子角落里的旧衣服、客厅架子上的零星模型和房间里未完成的拼图,冰箱里剩余的香辛料和辣酱又在不断提醒着吕文林,有这么一个人实实在在地出现过、居住过、停留过。

吕文林也曾想过要不要去找他,问问他自己还能不能提供什么帮助。

言奥不会说话,无父无母又无依无靠,一个人去外面,免不了是要吃亏受罪的。

但18岁之后,两人的代管关系自动解除,言奥相当于完全独立的自由人,他无法再查询到言奥的个人轨迹,言奥无亲无友,不想让别人找到,就不会有人能找到他。

关永明和黎悦的孩子出生在明亮温暖的六月,男孩儿,小名叫团团。

吕文林第一时间在婴儿房里看到了肉乎乎软绵绵的小婴儿,五官还皱皱巴巴的,嘴巴像黎悦,鼻子像关永明,至于眼睛,由于团团一直在紧闭着眼呼呼大睡,还看不太出来。

吕文林无端就想到了言奥。

想他的小哑巴当时是个这么小的婴儿的话,也一定会是婴儿房里最漂亮最可爱的那一个。

他很想见到不同阶段所有的小哑巴,参与他人生的每一时段,这样就能填补小哑巴过往所有的苦痛和难过。

不对,那时候的小哑巴还不能说是小哑巴,他还会说话,会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吕文林更觉得遗憾,他只陪伴了他的小哑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没能听过言奥的声音,更不了解言奥身上发生的所有事。

他们甚至还没有一起过过一个完整的夏天和秋天。

说到底,言奥和他终究只是互相陪伴了一段时间的过路人。

吕文林对他的一切一知半解,他有自己必须要做的、别人不能插手的事,也不愿意让吕文林真的养他一辈子。

在言奥离开的第68天,吕文林又一次梦到了他。

言奥并非第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但这一次的梦境比以往都要荒诞。

在梦里,他看见更加高大健壮、俊气逼人的言奥问他:“阿林,你还记得我吗?”

他抬眼对上小哑巴的那双眼睛,熟悉的心悸感涌来,言奥一点点地靠近他,然后强势地、不顾他的挣扎和抗拒,扣住他的脑袋亲吻他。

他躲不开,甚至隐秘的,也不想躲开。

吕文林在那个深重的吻中被惊醒,发现被自己的一条胳膊压着胸口,身下一片潮湿。

难怪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