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断地互相指责,陷入一种扭曲畸形的恶毒,突然,男人大声吼道:“他就不是你的儿子吗?!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书房内瞬间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女人沉默了很久,终于说:“对……你说的对,是我们两个生下的孽债,可是,事已至此了,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了。”
又过了很久,传来男人的低叹声:“最后一次吧,最后一次……行吗?”
男孩听的差不多,转身继续下楼去倒水。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精神疲惫但勉强露出一个稍显怪异的笑容:“『』,周末爸爸妈妈带你出去玩好吗?”
男孩放下水杯,歪着头想了想,说:“爸爸,如果是特别为了我的话,也可以不用那么麻烦的,周末奶奶说好会有一个新的钢琴老师过来上课,还有妈妈的乐团练习应该很忙吧?而且……”男孩调皮地眨了一下眼,显出了一丝狡黠的神色,“之前文阿姨不是约爸爸那天去画展的吗?。”
男人脸色僵了一下,本能对强势的母亲感到抵触,看着男孩的眼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厌恶,随即又逃避似的移开眼睛,用一种略有不自然地期待口吻问:“已经讲好了,你比较重要,之前不是说想要去灵觉寺玩的吗?就去那里吧,怎么样?”
灵觉寺最有名的是一株古银杏树,可是现在是春天。
不过男孩只是他仰头看着男人,看了一会儿,就微笑起来。
“那好,我很期待,谢谢爸爸。”
男孩微笑起来的时候从红润的嘴唇中露了一点点可爱圆润的牙,像一只精致的洋娃娃,只是那双眼睛,那双又圆又大的乌黑瞳仁也像洋娃娃的玻璃眼珠般亮而黑得可怕。
周末,果不其然,夫妻两人在寺庙里又吵得不欢而散,直接把男孩忘在原地了。
于是舔完一个甜筒还没见到人来找他的男孩自己把寺院逛了一圈,等老太太的助理来接他的时候,还叫人给他付了上香、抽灵签和点长明灯的钱。
伤心吗?
也不是没有,不过他天生就不是会陷入伤心中很久的性格。伤心不伤心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过得快乐一点不好吗?
至于乖巧懂事,不是假装呀,他只是觉得比起针锋相对后带来的麻烦,不如让关系来得简单轻松一点。
男孩回头看了看那盏新点起来的油灯,想起母亲的评价,觉得有些费解的烦恼。
那一豆灯火只是安静的栖在灯芯上。
※ ※ ※
所有的灯都被点亮了。
“来,白月奴,”谢怀璧在灯火中朝他伸过手,玉山上行般绮冶瑰丽得让人屏息,等谢奕瑕过来,他却忽然微微一怔,问道,“怎么哭了?”
谢奕瑕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是凉的,全是泪渍,但他只是感到茫然,完全的、无端的茫然,为这不知缘由的眼泪而茫然。
“我不知道……”他说,然而在无法控制眼泪停止淌出后,这种茫然又变成了一种焦虑失措,“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没关系。”谢怀璧将人搂入怀中,轻轻用柔软潮湿的唇瓣细碎地厮磨吮吻去青年的泪,湿润的舌尖从红唇的缝隙中伸出,缠绵缱绻地舔舐濡润着被眼泪腌得有些发红发干的眼角。
他的眼神专注而柔软,有着无限的宽容与温存,几乎能让人的心都碎掉。
谢怀璧叹息着,扶着他的肩膀转了过去,从谢奕瑕的背后收拢手臂重新搂住他,然后牵起了小儿子的手仔仔细细地将每根手指都拢在自己的掌中,合手在他胸前,贴着耳畔低声絮絮诵念。
“若有众生奉施灯明。得十种功德。何等为十。”
“一者、照世如灯。”
“二者、随所生处,肉眼不坏。”
“三者、人中得于天眼。”
“四者、于诸善恶之法,智慧明了。”
“五者、随处除灭大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