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洄则清清淡淡地抿着唇弯了点弧度:“如今花色恰好,正适饮酒赏玩。”

三人一见面,甭管心里想什么,脸上都是你看我也好,我看你也妙,大家都是好朋友。

却说这进了门,也不能直奔主题,还得继续寒暄着,崔府里的园子是江南的营造风格,灵韵古朴,别具一格,崔岫与崔洄便领着他游园,谢奕瑕也不急,便就只当是来逛园子了,更何况还有一左一右两个美人当导游。

逛到一半,迎面过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瞧着还稚气未脱,才见些棱角,却宽袍木屐,学做狂士打扮。

谢奕瑕见了觉着有趣,就问:“这是你们家什么人?”

崔岫便与他说:“这是我从弟,六郎,祖父给他取名叫易。”

说话里,崔易上前与几人见礼,眼神极无礼地上下打量谢奕瑕。

崔岫一面与谢奕瑕说话,一面微不可见地一撇眼,朝崔易投了个警告眼神,就要把人打发走。

崔易却嘻笑着先开了口:“原来您就是临淮郡王,早就听说您与二哥三哥认识,却一直没能见过呢,哪知今天就碰上了,却不曾准备礼物,便想与郡王赠诗一首。”然后不待别人拦,就念了篇诗来,显是早有准备。

出乎意料,诗是正正常常的诗,崔岫便微笑着点了头,点评了几句,又问:“你这几日诗做得倒有长进,只是这个时候如何没去学中?”

崔易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大口气,说:“我听说那两盆茶梅开花了,就逃了先生的课打算偷偷去赏花哩,哪知道这样不走运被兄长们撞个正着,”说道这里,他忽一笑,看向谢奕瑕,“刚刚我赠了郡王一首诗,郡王也还我一首诗说说那茶梅吧,也好一解赏不得花的烦闷之情。”

谢奕瑕心里一哂,原来这小孩在这等着,崔氏是五大姓之首,中唐时皇帝想给太子聘崔氏女都被拒,但如今是什么年月?他无心与一个小孩吵嘴,谢怀璧是想要用崔家,可崔家也更想复兴啊,这两兄弟可不会让崔易搅局,不过若是让崔岫崔洄为他开口训斥崔易下去,也难免落了一层。

谢奕瑕脸上笑意不变,轻松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呢,我是个俗人,做不得诗,”他转过头朝着二人一摊手,佯装生气,“好呀,你们两个,我还以为你们是真心请我做客,就什么准备都不做就来了,结果这前脚才刚迈进大门,就让我背下这么大一笔头疼债,快说,是不是你们几个兄弟串通好的。”

崔洄听了这话,似有若无地翘起唇角,矜持道:“我听说昭文先太子有一卷韦良道的真迹,郡王若能请来与我观摩几日,我也不是不能替郡王还了这诗。”

崔岫也抚掌道:“是极是极,债一上身就可难脱下了,郡王还是快快用此法消灾。”

谢奕瑕痛呼:“不想我竟入了你们的套。”

几人说着,相视大笑起来。

而崔易面色就不佳了,他开口说:“慢来,既然是郡王要还我诗,别人做的如何充抵得?郡王既然和二兄三兄交好,想来不是耍赖不讲规矩的人。”

他把这话一说,崔岫眼底神色当即就隐隐不好起来,只恨今日没有使人把崔易关在房里,崔家在唐末那场农民起义里损亡惨重,又历经战乱动荡,好不容易休养生息有了起色,正是重回朝堂的时候,这个弟弟却只一脑子听说来当年盛况,不知与时推迁的道理,只觉得与王孙公子相交就是失了世家身份,岂不知现在哪里有世家?

失了原来的族谱,旁人自然可指摘你的出身存疑,如今是祖父尚在,等祖父也如那些唐末遗士一般仙去,崔家就彻底断了旧根。

崔易这样不依不饶,若临淮郡王生了恼,讲出诸如“崔家没了族谱,是不是真的崔氏子还不定”这般话,必然会引得所有世族旧人生愤,便是不愿也谁都不能装作无事,那怨就结下了,介时两败俱伤,谈何重兴?

谢奕瑕也知其中关窍,故而看了崔易一眼,不在意地笑吟吟道:“规矩固然要守,但若是全照规矩来,规矩又何其多呢?恐怕是一地一移,十里不同俗,我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