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地扶起谢奕瑕,心痛道:“郡王……郡王您这几日……”他犹豫了一刻,终是小声道,“您熬得太苦了,太子何尝让你吃过这样的苦,您再给太子叩个头,然后就快回去好生睡一睡吧。”

谢奕瑕被扶着又向着棺椁磕了三下,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脱力地倚在延英的身上,背上已经湿透了,他神情有些麻木,被掺着往外走了几步,白灿灿的阳光照得眼睛一花,忽得眼泪就毫无征兆往下淌。

延英一看,立马就那帕子给他擦泪,小声劝着:“郡王您仔细哭伤了眼。”

谢奕瑕抬手捂住了一阵阵发黑的眼睛,突然猛得推开了延英,回头就往殿里跑,他重新站到太子的棺前,伸出手的悬在半空,好像是迟疑着想要摸一摸棺材,却又不敢。

“父王……”谢奕瑕颤抖着嘴唇,终于将手按在了棺椁上。

“父王……”谢奕瑕又重复了一遍,他手指抠在棺上,几乎要抠出血来。

“郡王,您……您要保重自己……”延英赶了上来,迟疑又担忧地放低了声音。

“父王你不要……”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谢奕瑕突然整个人就僵住了,他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像是卡在喉咙里,半响,才颤抖着脊背越伏越低,直到整个人都爬在棺椁上。

放声大哭。

生和死隔的,也只不过是一层棺材而已。

谢奕瑕已经记不太清那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是终于意识到谢怀璧的死,或许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或许有对谢怀璧的怨怼,或许是因为一切都结束了,或许是因为即将要独自面对的未知未来。

但是那是谢怀璧死后,他第一次,真心地哭。

他会去甘心,会接受,会向命运低头,会好好的在这个陌生的古老朝代,活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不要让朕失望。”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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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帝说的诗的意思是,人怎能永久活着呢?我年纪老了。感叹人生无常,只恐年岁迟暮。本来想让儿子为他养老,不想反而先目睹儿子去世。前半句是孔融的诗,后半句是傅山的。后半首是李贺的苦昼短,飞逝的时光,请喝下这杯酒。我不知道苍天有多高,大地有多厚。只看到寒暑更迭日月运行,消磨着人的年寿。

庄帝这个时候也大概五六十了吧,古代已经是蛮老了,老年丧子嘛

三个典故一是晏子春秋里的景公所爱马暴死,当初长孙皇后用这个典故劝唐太宗的,二是左传里的晏子不死君难,三孝经。我删减修改了点没完全用原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不是儒家学说,孔子他们没有说过的,宋代朱程理学也没说过,是清朝错误解读

第48章 47

第二次再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四年后了。

二月初八,尚是春寒陡峭,刚过完年也才半个多月,但宫里布置的一片素净。

谢奕瑕的生辰在三月初二,上巳节前一日,那年正是他二十岁的时候,合该加冠取字大办一场的,但他在心里算了算,就知道这场宴是做不了的冬天的时候庄帝病重卧榻,令谢怀咎监国已有二个多月,到如今都没有要好的样子,反而精神头一日低过一日,太医院只能请罪,实在是庄帝年龄已大了,年轻时打仗伤了身子也没保重好,之前太子去后又损了心神,如今这一倒下来实在是耗空了底,经不住了。

虽然不敢说,但众人心里有些数,大约也就……这几日吧。

这样的情况下,京里大大小小的人家没个敢大办宴席的,今年的年都没过好,就休说谢奕瑕加冠的事了。

现在天还没亮,庄帝就急召众人入宫。

谢奕瑕一边走在宫殿搞台的长廊上,一边拢了拢斗篷,心里有些不安,在前面的应寿公主那时她还不是长公主,她走得很急,甚至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谢奕瑕赶紧上去托了一把,应寿公主回过头,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然后脚步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