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怀璧的视线从书上移开了,偏了偏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睡梦中谢奕瑕。
谢奕瑕的面色非常难看,身子痉挛着发抖,额头冷汗直冒,眉头皱的很拧,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不安地转动,嘴唇一直打着颤,腮帮子死死地咬着,牙齿都把嘴唇咬破了。
谢怀璧把书放到一边,伸过手,钳住了他的下颌,拇指按着下唇动作仔细却强硬地把谢奕瑕的齿关一点一点缓慢地掰开了,指尖也不可避免地探入了口中,抵在了温软潮湿的舌苔上。
“是……噩梦魇住了吗?”谢怀璧凑近了,眼神有些新奇。
第11章 10
谢奕瑕的眼中溢满了泪水,谢怀璧的面容溶在泪光中,一点点的模糊起来,他挣扎的身体渐渐停了下来,手也无力滑落了下去,其他感觉好像都开始一丝一丝地从肉体中抽离出去,甚至连痛苦也感觉不到了,最后只是无意识地一遍遍哀哀地喃喃着:“……父……王,父王……父……”
从神光涣散的漆黑眼瞳里,谢怀璧能看见蹁跹的光和破碎的影,看见自己面无表情的脸,一滴泪从谢奕瑕的眼中滚落了,跌碎在他的手背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唉……”
谢怀璧叹了一口气,很疲倦,也很轻,很轻,他似是乏力了,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然后拈起了挣扎时从谢奕瑕袖子里掉在床上的那朵青龙卧墨池,这枝绢花已经被揉的不成样子了。
谢奕瑕像抽了骨一下子软倒下去。
谢奕瑕伏在床上,耳边是错乱的心跳和嗡鸣,眼前一片黑,但是又不停有凌乱陆离的光掠过。
五彩、斑斓的……黑吗?谢奕瑕无意识地自嘲着。
他想到了柜子里的一盒弹珠和展平压在词典里的玻璃糖纸,放学午后的阳光照在上面会折射出漂亮的颜色。
他想到了球场边上的贩卖机,矿泉水、可乐和橘子汽水。
他想到了东宫中庭青瓷缸里养的碗莲,里面还有几条红色的金鱼,左边的缸里比右边多一条。
他想到他在章鸣宫的百宝箱,象牙鬼工球、鎏金鸟音笼、铜钱狮子、八音盒。
还有那个晚上,太液池娉婷的浮花,留春亭的灯火,白色的昆山夜光,翠蓝色的孔雀裘,和谢怀璧……
谢怀璧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就好像……会发光。
耳鸣和黑色都渐渐褪去了,其他感觉好像也在一点点回来,只是世界依旧很安静,他一点儿都不想动,连转一下眼珠都觉得很累。
一只手伸了过来,托住了他的脸,冰凉凉的,温柔得让人留恋。
谢怀璧托起他的脸,少年的皮肤细腻得像羊脂一样嫩滑,生理性的泪水从谢奕瑕无意识的眼中不受控制的流出,很快就淌湿了手心,谢怀璧用拇指指腹轻轻揩拭着他眼下的泪,另一手扶着腰把人抱到怀中。
谢怀璧好像很难过一样,把下巴搁在他的发顶上,自言自语似的柔声低喃:“我死了,他们都会欺负你的,你会很可怜很可怜的。”
谢怀璧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谢奕瑕听在耳朵里,但是脑子没有办法将每个字对上号,只是像吐气音一样地呐呐:“……不想死。”
谢怀璧冷漠地笑了笑,语调却依旧如诗如叹息般的怅然低柔:“你忘记了吗?你说过你要乖的,白月奴,你乖一点,乖一点,好不好?为什么……不好呢?”
“不想死,也不想……”谢奕瑕的声音很模糊,几乎听不到,但他很快重复了第二遍,“也不想要父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