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知名鸟儿在山间啼叫, 木栈道外的帐篷堆里也跟着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临江市已入寒秋,山风凛冽,单薄的帐篷根本抵挡不住寒风。

寿鸣寺是临江市海拔最高的寺庙,屹立于群山环抱之中, 上山需爬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曾被划入4A景区,盛名远扬,国庆期间香客不断。

因为要拍清晨照进寺庙的第一缕阳光,周晚意提前一天就拉着小姑娘爬山,到傍晚登顶的时候寺内早就已经乌泱泱搭满了帐篷。

她们没办法只能再继续向上爬了三百级台阶, 登到山南面的金鼎避难所驻扎。

金鼎是寿鸣寺山最高的峰顶,从避难所再往上爬没多久就能到离日出最近的金鼎台。

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 当指腹触到湿冷的门帘时, 她下意识缩回了手。

国庆小长假期间, 香客繁多, 而寿鸣寺山最出名的除了求姻缘最灵的寿鸣寺,还有观看日出视野最佳的金鼎台。

若是运气好,还能碰到云海。

周晚意拎着从路上捡的长竹棍当登山杖,打开手机电筒开始一级级往上爬。

大批人群涌入,周晚意被在离金鼎不过三大段台阶的信号塔边,。

台阶五步为一大段,她昨日徒步上来时还特意数过。

眼下晨星稀朗,人群自行排成两列长队,周晚意被夹在上行那列,进退两难。

恍惚间,熙熙囔囔人群中亮起一道焦急的男声:“走慢点!江厌,等等我!”

周晚意猛然抬头,原本迷朦的眼神瞬间清明。

江厌二字就像平地惊起的一道雷,轰隆着在她心底炸开花来。

炸出她藏了四年的秘密心事。

循着声线望过去,山风呼啸中,那人穿了和她同色系的军大衣,站在人堆里身长如鹤,后脑勺形状周晚意默默记在心里许多年,如今只需一眼便能认出

那是江厌。

即将登顶的清挺背影与记忆中的逐渐重合。

山风吹的眼角生疼,他们之间明明只相隔了十几级台阶,却被着急看日出的人群挤开十万八千里。

就好像是回到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末,他从学校演讲完的那天。

周晚意也是这样站在楼梯转角处,顺着晚霞看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里……

夜色退散,身旁一张张面孔也逐渐明晰,长队却是分毫未动。

景区安保人员拿着大喇叭游走在每个阶层疏通路道,帐篷被一个个收了起来,原本狭隘的木栈道瞬间开阔许多。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不远处的人偏了下身子,转头望来。

周晚意就是这么和江厌对视上的。

他的目光顺着凛冽山风一起向周晚意投来,冲击力极强。

只一眼,周晚意的心脏就紧紧一缩,然后又猛地跳动起来。

手指攥着竹棍顶端,因为用力过猛而导致之间微微泛白。

但不过片刻,攥紧的手指逐渐放松下来。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江晏近视度数高达五百,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即便是隔着人海目光撞了个正着,她也还是入不了他的眼。

胆气不足,心贪至极。

当时的周晚意是这样形容自己的。

她甚至连拨开人群到他面前打声招呼的勇气都没有,只敢仗着他近视,不太光明地顺着他迷朦的桃花眼游走到唇峰,稍稍停顿了会儿又将目光移至略微皱起的眉心处。

他总是喜欢皱眉,明明清风霁月般的少年郎却常常苦皱眉头,像是有化不完的心事凝聚其中。在以往的七百三十多个日夜中,每当周晚意贪心地用目光一遍遍描绘他照片上的眉眼后,总会在心底深叹一口气。

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是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替他抚平那道皱痕的话,该有多好。

三年不见,他长开了许多,也高了许多。

站在人群中,能足足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