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屿沁朝着府邸行去,屿筝才恍然觉察到,近日里阴雨绵绵,已是过了盛夏的节气,渐已入秋。阴云后的残阳,做着最后的挣扎,将一抹余晖洒落在府邸的屋檐上。屋檐下的铜铃左右摇摆,叮当作响,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屿沁大步迈入府中,却不察屿筝在府门前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看着白府的牌匾,忽然觉得这个宅院仿若一个密不透风的棺材,任由她在里面窒息、腐烂……迈上台阶的绣鞋微一迟疑,竟转身提了裙裾,匆匆离开。待屿沁回过神,追出府门,行人穿梭中,却不见了屿筝的身影,一场细雨无声落下……
一处行人稀疏的街道上,一袭鹅黄裙衫的女孩低垂着头匆匆跑过。脚上的绣鞋已经湿透,随着她略显踉跄的步伐,带起一串串细碎的水花。女孩鬓角一朵淡粉的蔷薇恹恹卷了花瓣,不多时,便从乌黑如瀑的长发上掉下来,遗落在泥泞之中。
披着蓑衣抑或是撑伞而行的人们纷纷看向这个在雨中奔跑的女孩,随后又急忙避闪到一侧。但见她纤细的手抵在唇边,试图压制从喉咙中传出的哽咽。一双星眸熠熠,却泪水盈盈。粉腮上满是水痕,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及腰的长发已经湿透,和鹅黄色的裙衫一并紧紧贴着身体,愈发衬托出纤细的腰肢。
这道明丽的鹅黄,在上京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冲撞着,渐行渐远……
屿筝不知道自己在大雨中跑了多久,眼前朦胧一片,她只是强忍着泪水,任由自己的脚步朝前行进,直到在街角狠狠撞在一个路人的身上,然后跌坐在地。
被撞的路人向后退了几步便仰面栽倒,“啪嚓”一声脆响,一个精致的小酒坛摔碎在屿筝身边。屿筝抹去眼中的泪水,忍痛抬眼看去,便见那人躺在雨中一动不动。
屿筝手脚并用的狼狈起身,走近了些,却见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年轻公子,身上的白锦绣边长袍已满是泥污,青玉色的腰封系着一块上好的墨玉纹佩。泥泞飞溅在他微醺的脸上,微闭的双眼在雨水中轻轻颤动,发冠已经散开,几缕长发湿漉漉地覆盖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勾起弧度的唇角露出的并非酣醉的淋漓,而是无尽的苦涩。
☆、心意骤改入宫闱(十)
屿筝一怔,便呆立在原地。这男子紧锁的眉头,失魄的醉意,让她的心瞬间惊跳了一下:“公子……”
“公子!公子!”街角传来一阵急唤,但见两个青衣小仆撑着伞急急奔来。见到男子跌倒在地,赶忙上前搀扶。
屿筝见状,连声致歉。“唔……”男子一动,缓缓睁开了眼。屿筝淬不及防对上了那双迷蒙的眸子,那双深不见底却满是柔情的醉眸,此刻隐隐有泪。男子看向她,然后缓缓伸出手:“你来了……”
“公子,你醉了……我们回去吧……”小仆拽回男子的手,朝着屿筝欠身一礼,便搀扶着醉醺醺的男子缓缓消失在雨幕中。
只剩屿筝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突然其来的冲撞,让屿筝清醒了几分。她不免扯起唇角,微微苦笑,是啊!逃……可是又能逃到哪里?
凭借一路的模糊记忆,屿筝毫不容易寻回了普宁街。屿沁已差了府中的人四处去寻,不免惊动了父亲和二夫人。屿筝穿着一袭湿漉漉又泥泞不堪的衣衫站在凝芳厅正中,毫不畏怯地迎上父亲的目光。
“我以为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呢,现在摆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是给谁看?”屿璃穿着粉缎襦裙,一双桃花美目看向站在门口的屿筝,眼神中满是鄙夷与不屑。
“璃儿!”紫仪厉声喝止女儿。
白毅枫盯着屿筝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堂堂白府二小姐,成何体统?!”
二小姐,屿筝暗自心伤,父亲何时将自己当做真正的女儿对待?迎着父亲的视线良久,屿筝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开口却话语一转,只从袖纱中取出一个湿透的香囊,沉声道:“香囊丢了,我去寻回来……”
紫仪啧啧叹息:“丢便丢了罢,你身子这样弱,要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