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屿筝回到府中,便行至灼華院,这也是病愈之后第一次请安。座上盈盈带笑的二夫人紫仪,那一抹嫣然笑意此时就像是吐着信子的蜿蜒长蛇,将屿筝的脖颈紧紧勒住,让她窒息。
“身子可好些了?”紫仪摆手,示意屿筝落座。
屿筝嘶哑着嗓子轻声应道:“好了许多,多谢二娘关怀……”
“嗯……”紫仪应着,随即摇动着手中的团扇缓缓说道:“既然好些了,那明儿伊始,便去宗祠吧……”
“是……”屿筝应诺,视线仿似不经意地瞥过紫仪手中的团扇,青纱扇面上绘着春水一波的交颈鸳鸯,看的屿筝心凉。
“今儿方府送来了拜会帖……”紫仪又道。
屿筝有些疑惑,她不明白二夫人为何要与她说起这些。
见她一脸迷茫的模样,紫仪团扇掩面,微微皱眉道:“听闻你初来上京,屿沁与你同去寒空寺时,被方夫人惊到了……”
屿筝略一回想,便忆起寺中那位穿着花青锦罗裙的妇人,在见到自己的时候,满脸惊恐的模样。随即屿筝点点头:“确有此事……只是略有些突兀罢了,不曾被惊吓到……”
紫仪倚在座中,轻声道:“方将军执意要登门赔礼,五日之后,便要来府中。你初到上京,这府中的拜会可不似允光那般随意无序,断不可失了礼数……”
“是……”屿筝垂目。不是听不出二夫人话中带刺,二夫人字里行间无一不在提点着屿筝,她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屿筝,在她眼中,屿筝不过是个身处允光,缺少教养的女子。屿筝的归来,不会是白府的荣耀,不会是老爷的欢欣,只会是给白府蒙羞之人,是府中想要隐匿,不愿再揭开的隐秘伤疤……
次日清晨,屿筝在青兰的陪伴下,朝着宗祠行去。方一踏入院中,便见青芍在祠堂外站定,看到屿筝,便款款上前,面无表情地浅施一礼:“见过二小姐……”
“不必多礼……”屿筝轻道。
只见青芍礼毕起身,轻轻拍了拍手掌,便有一个丫鬟抱了青垫蒲团缓缓走了过来,放在屿筝面前。
青兰见状微微皱眉:“这是何意?”
“烦请二小姐跪在宗祠前聆听白府家训,待老爷回府,即可入堂上香……”青芍冷冷答道,眉眼之中是与她年龄毫不相衬的冷漠和决断之色。
“你……”青兰欲上前争辩,却被屿筝抬手拦下,屿筝轻轻撩起裙摆,缓缓跪定在青垫蒲团上,这才抬头看向一侧的青芍,微微一笑:“可以开始了……”
另有一个丫鬟垂首上前,手中捧着的木盘上,放着一摞书卷,只见青芍上前,拿过最上面的一本,沉声道:“奴婢奉命为二小姐宣念家训,这些都是二小姐要知道的……”
屿筝微微抬头,看向那一摞略有些灰尘痕迹的书卷,唇角溢出一丝清冷的笑意……
☆、凤雏轻鸣初归巢(三十四)
聆听白府家训,好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书卷上堆积的灰尘还未打理干净,便摆在了她的面前。不消说,《诫子》、《女诫》、《家诫》定是统统在册。但凡与家训教诫有关的,必然都寻了出来。
训示是假,罚跪是真。
屿筝心里明白,二夫人是将对娘亲的怨恨全都发泄到了自己身上。也罢,既然无可逃避,那便承受。她从一开始,便没有奢求过,这个陌生到极致的府院能带来任何一丝的安慰。
青芍站在一片树荫下,捧着书卷一字一句缓缓念读,略有些沉哑的声音在宗祠前回荡着。烈日从头顶暴晒下来,不消片刻,屿筝便觉得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湿腻腻地贴在皮肤上。
夏蝉的鸣叫声声嘈杂,不厌其烦。青芍身处的那片树荫,随着时辰的推移,在阳光下缓缓变动着位置。
宗祠所处的院落,肃穆雅致,除却翠柏青松,没有移种任何花蔓。汗珠顺着脸颊两侧滑落至下颌,一滴滴掉落在蒲团前的青石板上。屿筝只觉得双腿发麻,疼痛的感觉也逐渐变得模糊。
青兰跪在一侧,不停地用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