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昨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已是十一年后，顾星言这一世，半命的期限终在这一日到了。

而他，选择独自一人面对死亡。

在一个夜里，趁着她和孩子熟睡，离开后再没回来。

顾星成和太后派出一大批人，找遍了整个大梁都没能找到他。

可她知道，顾星言定在四九城的某个角落里，不舍离远，静静地看着她和孩子。

她绝望地抱着孩子，跪倒在地，大哭着喊他：“顾星言，你回来，你去了哪儿？

“顾星言，你就是个懦夫，懦夫！

“顾星言，我求求你，回来好吗？看看我，看看我们的孩子……

“顾星言……”

她哭得撕心裂肺，连带着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爹爹，爹爹……”

可回应他们的只有呼啸的北风。

这个梦太真实了，就像那些真实发生过的，前世诸事。

她是哭着惊醒的。

纵然此刻早已清醒，梦里的那些事却依旧历历在目。

那种绝望到心碎的疼，让她自半夜醒来后，便一直弓着身子，浑身冰冷发颤。

今天是他们的纳征之日，是她要嫁给顾星言向他迈出的第一步。

李双晚闭上眼，连连深呼吸，将涌到心口的痛一点一点压下去。

鼓乐声自远处传来，李双晚心脏突的一跳，猛得掀开被子下床：“红霜。”

红霜三人拿着面盆，衣服，首饰鱼贯而入，看到李双晚红肿的双眼时，一愣：“郡主……”

“没事，替我梳妆吧。”

今天是他们的大日子，不管往后余生还有多少年，至少，此刻，他们是在一起的。

云岫赶紧去问陈蓉拿了几颗鸡蛋，红霜又在她的眼底多涂了一层脂粉。

顾星言的队伍行至李府门前，鼓乐声才渐渐歇。

李府的朱漆大门早已大敞，李府管家忠福领着众家丁跪迎在两侧。

李淮英和朱安禾以及李元乔三人站在门口。

顾星言翻身下马。

李淮英等人上前行礼：“九殿下。”

顾星言疾步上前，一把扶住：“伯父，伯母，大哥，不必多礼。”

李元乔赶紧接过他手中的大雁，个头可真大啊，比当初他打了送到钟府的大雁还要大。

不知，那个姑娘如何了。

收到他的信后，会不会对他失望。

失神之际，就听到朱安禾扯了他一把：“快把大雁拿后院去，发什么呆啊。”

“哦，好。”

清脆的珠环碰撞声自面前响起，顾星言抬眼望去，便见他的姑娘提着裙裾朝他跑来。

待到离他三丈之处，又堪堪停下，脸上荡漾着晕不开的笑，眼中似乎还噙着点点泪星：“星言……”

四目相对的瞬间，顾星言呼吸一滞。

平日里总是束发戎装的她，此刻高挽冠发，长若流水的另三千青丝垂肩，流苏轻摇，随风飘动。

朱唇皓齿，眉间一点花钿更添几分妩媚。

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锐利，如他初见她时一般。

他何其有幸，此生能遇到这样一位姑娘。

再有二十天，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怎么，不认识了？九王殿下？”李双晚上前，眼中的泪意已被笑取代。

他如今那般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

而不是昨日夜里，她无助找遍整个四九城，而不见的人。

“你，今天很好看……”

红霜笑着打趣：“那大婚那天，殿下岂不是要挪不开眼了？今天不过是奴婢给郡主梳的头，还没怎么上妆呢。

“大婚那天可是由全福娘子给郡主挽发上妆的，不知要比今天明媚好看多少倍呢。”

顾星言视线未从李双晚身上挪开：“她怎么都是最好看的。”

红霜抿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