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明明不搭调,却愈发凸显出任性的主旋律。她品味着歌词,把酒杯贴在脸上,陷在了音乐里独自发呆。
喜欢听歌,感人的歌,它让我觉得爱是对的。她喜欢来这听歌,喜欢听浦唱歌,是因为他让她觉得爱是对的吗?还是因为寂寞实在太吵了,吵得她睡不着?
不知不觉中,她很少去回忆了,不知是在渐渐遗忘还是在渐渐隐藏,她只知道自己愈发抓不住阿布的脸,他的脸,在她记忆里一点一点往后退,一点一点脱离她的掌控,仿佛隔了好几个空间,再也触摸不到……可是那样的轮廓,又是清晰的,那被她刻在了心上的轮廓,又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她在浦的歌声里逃避,像只蜗牛一样,蜷缩在自己的壳里,聆听每一个寂寞灵魂的声音。外面世界再大,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付出已经看不到结果,固执算不算任性的要求。她在固执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浦过来,坐在她对面,陪她喝酒。他看着她发呆,问:“在想什么?”
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笑了笑,说:“在想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闻言一笑,“你不用费神去想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样意义不大。”
她偏头看他:“为什么意义不大?”
他笑,淡淡地说:“每个人生命里都会有那么多过客,每一个都是匆匆而过,如果都要去想,会不会活得太累了一些,我喜欢顺其自然的关系,而且,有些时候人与人的关系也许,止于浅表反而会比深交更好。”
她沉默不语,琢磨着他话里的意味,不由扯了扯嘴角,过客么,原来不过是过客而已,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到底有多少人会和你相遇,又人多少人能为你停留,这样想来,会觉得有一种命定的玄机,说不清道不明。她承认他说的也有理,有时候人与人的关系也许,止于浅表反而比深交更好……这说的是不是他们呢,她却无意深究,笑了声,问:“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我有点闷……”
他没有拒绝:“想听什么?”
“比如你来自哪里,去过哪些地方,做过哪些事,爱过哪些人……诸如此类。”
“如果你要这么定义的话,”他说,“我来自一个水乡,那里一年四季雨水都很多……春天是杏花春雨,细腻的雨丝像密密的蜘蛛网,粘得满头满脸都是,有种怎么都扯不清的感觉;梅雨的季节,天气永远是湿嗒嗒的,屋里的八仙桌上会长薄薄的霉衣,让人觉得看不到好日子……暴雨的天气,坐在屋檐下用手去接沿着瓦缝倾泻下来的雨水,还是小时候很稚气的行为……现在想起来却会觉得很快乐;而冬天,下很长一段时间的冬雨,不大,但是很绵长,总会冻得整个天空阴霾一片,从后院吹来的风会让你的关节骨冷得发疼,那种疼会持续整个漫长的冬季……”
他讲得很慢,她倚在沙发里托着腮耐心地听他讲话,他是那种南方人的口音,平仄起伏不大,语调几乎是平的,一点一点地吐出来,平缓地就像他的人,看不出多大的情绪,就像一湖太深的水,深的即使投入几颗石子,也激不起多大的波澜,可是无由地就叫人觉得舒服,她很容易地就陷了进去,寂寞很吵,情绪很多,但是在他面前,她可以变得异常镇静。
她笑:“难怪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忧郁的,让人看不到尽头的气质……”
他回过神来:“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觉得么?”她浅浅地笑了下,唇边梨涡轻晃,“北方雨水不多,所以我总觉得南方的雨水应该有戴望舒《雨巷》里的那种浪漫,可是听你这么说,总觉得雨水多得让人讨厌了。”
他微笑,听着她讲,并不反驳。
“是不是对一个地方一个人太熟悉了,反而无法产生好感呢?”她想起傅旭东,不由自言自语。
他沉思了一下,淡淡说道:“也许是因为追求的不一样吧,年轻的时候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大,外面的人更好,被欲望蒙蔽了的心,总是看不到身边的人对自己的好,总觉得还有更好的在等着自己,所以从来不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