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草,欢少。四面风,趋使侬颠倒。”*
还未唱完,阿青便彻底没了气息,在唐元怀中化作一只青鸟,最后成了光斑点点,没入大地中,消失不见。
天上没下雨,可地上的泥土却多了几点深深浅浅的水印子。
何冲在一旁不敢出声,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瞧见师父掉眼泪。
师父在他心中从来镇定自若,举重若轻,从来没有求不得,更无所谓放不下。这番样子,他从未见过。
十六离得更近,虽看不见,却能隐隐听见沉重的呼吸,和几乎掩不住的呜咽声。
她自己也落下泪来,这一路她已经看过如此多的苦,总以为自己修得道家心肠,可瞧着至亲之人。困在世间最痛的一个情字,十六心中也不免大恸。
她将喉咙间的硬块咽了下去,才慢慢开口。
“师父,我这一路下山来,看了许多。方知这世上没有圆满二字。若说一定有,所求也不过得偿所愿四字罢了。”
“我不清楚你与阿青的过往,也无法真正体会师父现在的心情。但我也是尝过情之一字后,才知道爱一个人到最后,都是爱自己,成全自己。”
“我想阿青姑娘心中应该是圆满的,她苦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这一刻却终于能够撒开手来,圆圆满满、毫无顾忌地爱一回你。”
“你教过我,怀着恨活着,有如抱薪眠荆,时时煎熬,最是辛苦,所以叫我不要怨抛下我的父母,可惜我不懂事时,还是怨过的,不过也因此更明白师父说的都是真的。正因为明白,所以我知道,阿青姑娘临走时,应该不再痛了。”
“她生前无奈做了这么久的钩星,如今,终于能做回阿青了。”
说完,十六便借着李玄慈的手臂起了身,对何冲说道:“师兄,咱们先走吧,叫师父同她再待一会儿。”
何冲还有些犹豫,可瞧着师父那不肯放手的模样,到底还是点了头,和十六一起出去了。
木门轻轻合上,将一院子的前尘往事,都关进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
*枳首蛇,又名歧头蛇,两头蛇。枳,通“枝”,歧出,《尔雅》《梦溪笔谈》等古籍中有记载。
引自南北朝乐府歌,《懊侬歌·山头草 》,无名者作。
PO18洞仙歌定情
定情
十六心头也不好受,尤其又牵扯出她的身世,几起几落,怎能不倍感伤怀,更添了几分复杂。
她自己瞧不见,所以也少了遮掩,落寞轻轻落在眉眼间,李玄慈看着,心头动了一下。
他将十六抱起,招呼都没同身后的何冲与金展打一个,足尖轻点,就飞身而起,带着十六腾跃凌空,在田埂旁的树冠上不时点过,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何冲嘴巴睁圆,门里门外都觉得自己十分多余,金展则早已习惯自家主子天马行空不按常理行事,十分通情达理地对何冲说道:“你若想喝一杯,我可陪同。”
何冲皱着眉嫌弃了一会儿,最后没精打采地说:“成吧,不过得你请客。”
这边,十六开始惊了一下,她毕竟看不见,突然凌空,身体下意识紧紧抓住了李玄慈。
可十六心中信任他,便渐渐放松下来,她在一片灰暗的视线中,只感受到徐徐的风,裹着稻子成熟的气息,从脸颊上扑过,偶尔耳边还传来脆得和迎春花一样的鸟鸣,不自觉将心中那团乱麻给放下了。
她这才知道李玄慈的用意。
“我就不说谢了。”
这话十六说得轻松自在,李玄慈便知道,她应该是放下了,轻笑了下,回了句,“记账。”
两人最后停在一颗大榕树上,十六坐在树枝上,将双脚从树干上垂下,轻轻晃荡着,这有些危险,可李玄慈并未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总能护住十六的。
十六荡了一会儿,忽然察觉身旁没了声音,回身问道:“怎么了?”
李玄慈凝神一会儿,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