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唐元早已习惯门中弟子花样百出地捅娄子,如今也不禁想短叹一声,好在十六现在也瞧不见,因此唐元根本不费那功夫,又忽略了自始自终装木头扮无辜的金展,直接一把眼刀子飞向了旁边就差用毛笔在额头上大写“惊讶”二字的何冲。
好歹是自己养大的,只消瞧一眼何冲这副样子,唐元就知道他肯定是提前知晓的。
何冲也不愧是被师父从小养大的,只消师父一个眼神,何冲就知道自己露馅了,乖乖卸下了伪装,恭敬地低头默默认错加装死。
剩下恃宠而骄的十六,仗着自己瞧不着师父的眼刀子,一个劲儿撒娇卖乖,“师父,我就想来瞧瞧……”说到这里,才想起现在她也看不到,顿了一下,才改了口,“我就是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干等着,我保证不添乱,一定乖乖的。”
她那一句改口,让唐元也稍稍软了心肠,不再多说什么,算是默认。
十六看不见师父的变化,还梗着脑袋想继续说,却被一只手给摁了回去,动作直接,力度却轻。
“成了,别撒娇了。”李玄慈的气息从她耳根拂了过去,声音沉了下来,如同夜晚低飞过山峦的归鸟,轻轻落在她的肩上。
达到了目的的十六,像冬天里被抱在怀里的狸花猫,缩了进去,埋在李玄慈的披风里,只露出个眼睛和毛茸茸的脑袋,再一次保证道:“我一定乖。”
李玄慈把自家的猫藏好,在高处冲着朝着王府内院的方向望了眼,说道:“走吧,去瞧瞧老三是真死还是装死。”
三皇子府的守卫异常严密,几步便会遇到守夜的侍卫,方才他们进去时落脚的那棵槐树,算得上是整个王府最高的了,越是靠近内院,越难见高处,树都种得低矮,更没有挑高的楼阁庭院,因此他们越走到后来就越有些艰难,只能借着屋檐腾挪,还要避开不时往来的防卫。
李玄慈稍望了一眼,便轻嗤了一声,十六在他怀里感觉到了,不由动了一下,还不待她钻出来,李玄慈便将人抱回自己怀里,在她耳朵旁哄道:“别乱动。”
十六自从看不见了,反而更加在意外界的变化,什么都想知道一二,才更有安全感。
李玄慈晓得她这心思,一路仔细同她说起见着的景象。
十六听到些车马金鸣之声,刚紧张起来,李玄慈便立马察觉,解释道:“此处北面是后军都督府,此时刚到轮调之时,并非府内。”
见十六鼻子动了动,又说道:“王府内院一圈的树,没有一棵比人高的,全被人砍了,看来是防着人从高处窥伺。”
早就在附近蹲点打探过的金展,几次想要张口回答,却都被自家主子抢了先,便闭口做起了弥勒佛,尽职尽责地点头附和。
和十六说完这些,李玄慈的眼神变得更为幽深了些,“欲盖弥彰,老三原来只是爱装蠢货,如今倒真像个蠢货了。”
那些树怕都是新鲜砍的,哪怕连根都给刨了,被翻新的土壤痕迹、突兀的空处,全都是破绽。
三皇子究竟为何顾忌成这样,闭门谢客就罢了,连内院都如此防着人窥伺,甚至顾不上会留下如此拙劣的痕迹。
他俩的话一字不差地落进前面唐元的耳朵里,唐元望了望内院,方瞳如点漆,只是愈发加快了脚步,几个起落之间,就已接近内院最高一处殿宇的屋檐。
可却不知为何突然慢了下来,在后面的何冲一个收不住要踩着瓦片飞身而入,却被唐元拎着后领子给拽了回来。
“怎么了师父?”猛地被一爪子提溜了的何冲差点没给收紧的领子掐死。
“回去领罚,将发符科仪都再默上百遍。”唐元并未提高声量,话中却有森森之意,“十六的招子不好使,你的难道也交代了出去?”
这话说得重,何冲被刮了层脸皮,强打起精神观探四周,顶着师父背后的目光更加头皮发麻,脑中转得飞快,却始终不得其法。
十六在身后也暗暗为师兄着急,无奈师父训弟子,天经地义,她如今自身难保,哪还能做泥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