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家里有解酒药吗?”
他嗯一声,说有。
说完,又没有下文。
“在哪?我去给你拿。”春好说。
秦在水眼睛都睁不开,他唇瓣动了动,春好没听清。
她只好自己去找。
还好很快就在一楼的书房找到医药箱。
春好在里面挨个翻找,终于看见对应的药品。
正要拿上出去,她余光瞥见柜子上的两朵银杏小花,边上还有两个相框。
春好惊讶走近,拿起那花,是自己当年送给他的那两朵。
他竟然没扔。
春好心底翻涌,也不知泛起的是酸涩还是柔软。
她把花放回去,又去瞧相框。
春好看见其中一个,正是她自己。
那还是最初的一年,秦在水牵着他的手站在县政府国旗下照的。她还顶着那个坑坑洼洼的寸头,笑容紧张又局促。
春好眨了眨眼。
她拿起相框认真看。
时间真快。可这些年岁里的等待、伤心、思念,又是那么漫长。
她眼角忽而湿润,赶紧拿手背抹掉。
其实不去看照片还好,总觉得秦在水和从前没有分别,可看见照片,他也是有变化的。
这些年,他更加成熟,也更深沉。他明明还年轻,可看见照片,他似乎也不够年轻了。
春好鼻酸。
他最好的岁月都给了她,也给了西达。
她把相框放回去,去看第二个。
这个是横着的大合照,人还挺多,但看画质似乎时间比自己这张还要早。
第一排正中间是秦在水,他头发有些长,那时脸庞也没有那么凛厉,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笑得意气风发,有那么一点青春岁月的味道。
春好看他笑 ,她嘴角也弯起。
右下角有照片时间,她瞥一眼:2005.6.11
春好一怔,笑容消失。
瞬间想起上次,她问村伯伯东村611的事。
村伯伯说那一年的大事故只有山体滑坡。
――“其实西村都还算好的,我们就死了三个人,不是重灾区。东村才是。”
――“东村那天,正好有村民带人进山考察,太不赶巧了,那一块滑坡最严重,二十号人全没了,只有一个人回来了。”
春好呼吸窒住。
她又看眼相框,合照上很多面孔,她一看就知道是山里的农民,山里好吃懒做的人有,但更多是吃苦耐劳的人们,他们精瘦、朴实,面色蜡黄却眼神清澈。
她冒出一个念头,忽而胆寒。
春好心咚咚跳,伸出手指,挨个去数照片上的人数。
“一,二……十八,十九,”她手指有些抖,最后点在最前面,点在年轻的秦在水身上,“二十。”
算上他,刚好二十个。
照片角落其实还乱入了一个小男孩,好奇地伸头看镜头。
春好皱眉思索,觉得这小孩怎么越看越像范凤飞。
而且还和秦在水边上一位炯炯有神的山村中年男性很像,应该是父子。
春好深吸口气,她腿有些发软。
难怪。
所以东村带人进山,是带秦在水去考察;最后回来的那个人,也是他。
春好重新看照片,那上面的其他人,大概都在那场山体滑坡里遇难了。
难怪范凤飞一直受他资助,却并不感恩,甚至还憎恨。
春好牙齿打颤。
她站立不安,一时都不知该为哪一方伤心。
好像不论哪一方,这都是完全无法接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