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他放开握着我的手,没有收回搁在我身上的视线。

我试了千百遍开快车,我喜欢开快车,我喜欢看老天敢折腾我到什么程度,我喜欢挑战它。

我开了千百遍快车,千百遍遇上绿灯直行。

不过,今天,我的好运气到头。

风还没来得及吹扬起我的头发,我就把车开向了一辆叫后八轮的大车。

有那么一个词叫电光火石。

有那么一种感受,叫做亲眼见证悲剧。

有那么一种心痛,叫做欲罢不能,生不如死。

我后悔了。

你这是存心要我欠你。

敬理

我抱着她,保护了她。

我笑着,因为我看到她惊恐的表情,那是为了我才惊恐的表情。

“以后……别开快车。”我觉得我不会死,因为我很懂得保护自己,我大概只是受了一些轻伤而已。

只是,头很沉,我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流到我的脸上那是血。

“妃,吻我。”

她照做,她吻我,我的嘴里有她的泪,她为我而流的泪。

我能体会若干年前,梦宛如为了那位将军死去的场景,人生中一定有一个人,值得你为她去死,如果没有,那是还没遇到。

或许,不是为她去死,只是不想她死。

我后来想,如果是让不懂保护自己的她那样死去,我会不会万念俱灰,我会不会比失去任何东西都难过?

答案是肯定的。

说得生理一些,我再也找不到那样契合我身体的人男人,女人。

说得理性一些,她很配我,很适合我,任何一个方面。

说得感性一些,我爱她,在这个世界上,她让我有相依为命的感觉。

她吻了我很久,直到我听到救护车的声音。

我问她,“你愿意爱我么?”

她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我懂这句话的意思,是《诗经》里的话,是牵手一辈子的意思。我问她,“你欠我的。”

她说,“你真阴险,用死来设计我。”

我说,“我以后会更阴险,我用生来设计你。”

她说,“我等着,你也等着。”

我说,“其实,我真的没事,就流了一点点血。”是真的,我就只流了一点点血。

她说,“这场景很好,我喜欢这样生离死别。”

我笑了,嘴角还有血顺着我的笑容漫了进来。

我说,“如果你陪我到八十岁,我会让你看到生离死别,而生离死别前,我们要好好享受享受生活。”

她也笑了,在蓝色红色的救护车灯照耀下,我看见,挂着那样笑容的她美得不可方物。

我猜,那是她真正的笑容。

我猜,她算是为了我笑。

我猜,她算是接受了我。

我猜,这场豪赌,我还是赢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我和妃都已鬓鬂白发的时候,我问她当初为什么会接受我,因为我不相信一场小伤,一场小事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执念。

她躺在那张被岁月磨去了原色的躺椅上,夜风吹起她的白发,她说,“也许,我也是一个赌鬼。”

我呵呵笑,握着她苍老的手,“我猜,不止这些?”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但是,很久以后,我听见她几十年不变的好听声音说,“男人的泪比男人的血更可信吧,我尝了,你的泪是苦的。我听人家说,只有从心里流出来的泪才是苦的……”

我握她的手愈紧,两只像枯枝一样的东西缠绕得那么完美那么和谐。

“还说这些干嘛呢?我的几十年生活都赌赢了啊……”

我看着她,看着她褶皱布满的眼角挤出温润的泪,她的嘴角挂着一如当年的笑容。我接过一滴,伸舌,尝住。

“很甜。”

“骗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