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寒夜,一张棋盘,一秉清烛,叔嫂二人推心研谈……
“……你霸气重,杀心重,总想拼了全力致人于死地,而一旦着于困境,又不知退。其实,棋有道,顺其然,该进则进,该退则退。正如杜牧之所言,‘守道还如周伏柱,鏖兵不羡霍嫖姚。’不贪,不怯,故曰高棋诗也……”
她的语声轻,潺潺如水,明明是在指他的不是,他却听得入心入神……
“……以围地多少论输赢,不在厮杀,在获利,心宽容,容得天下大……”
“嗯。心宽则容,心静则容。我却临时犯忌……嫂嫂,你心静,一般能预见几手?我听说那棋之高手可心有数十手。”
“我不能,只多三手。预见一手,旁支便要有十数或数十手的可能,三手预见,便是百手之局,于我,已是最多了。”
“嗯,我也觉是世人妄传,即便就是,也是单薄不撑,一厢情愿。你说三手,已是不易了。”
“嗯。”
“嫂嫂你看,若是当初舍去这三位妙手黄莺扑蝶,转而打个劫中劫,你是不是也难招架?”
“是啊,若是如此,我即便苦撑,终局也不过是一目半目。”
“那这局,也该是我赢!”
“哼,局局都该是你赢。”
“呵呵……”
――――――――――――――――――――――――――――――――――――――――――
依然合宜园……
雨水停了,风却不停,又是昨日多用了碳,今天只剩一个炭盆。承泽在桌边抄经,手脚都冻得又麻又硬,写一写就得呵呵气、跺跺脚。他这边乒里乓啷动静不断,可桌子那头却一直都安安静静。转头看,她裹了蓝姨娘的大毛儿袍子,可身型实在娇小,再是那绒绒的白狐领儿托着腮,越像被包了棉花堆儿里,又是白净的脸庞,一颗朱砂痣,一点樱桃口,怎么看都像年画儿里菩萨跟前儿的善财童子,这么想着,他扑哧笑了。
静香抬头,纳闷儿地看着他。
这几日两人一起上香守灵,忍寒挨冻,又和棋斗棋,拌嘴争执,已是十分相熟,遂见她看过来,承泽也不避讳,直接道,“冷死了,你不如坐床上偎了被子里。”
“不用。”她应了一声,便又低头。
“这是忙什么呢?”
“写字。”
“你写什么字?若实在无聊,不如画两笔画儿。”
“画画儿?拿什么画?”
看她头也不抬,语气竟是有些不屑,他挑眉,“嗯?不是给你带了画笔来了么?”
“那是上色染刷。”
“嗯?”承泽一愣。
静香抬头,笑了。
承泽顿时窘得脸通红,心恨,真是的!自己虽对画是一窍不通,却自认懂得看,懂得赏,谁知到头来竟连个画笔都认不得!
他挠挠头,又干嗽两声,想着这尴尬赶紧过去算了,谁知她竟掩嘴儿笑个没完。
“啧!”他一瞪眼,“怎么就是得理不饶人?我说你怎么平白地也在桌子跟前儿,合着是等着笑话我呢!哪有这样儿的?!”
“谁说要笑话你了?是你自己非要问的。”静香不笑了,可也再不怕他这吹胡子瞪眼的虚张声势。
“那你写什么呢?什么了不得要紧的,非得这天气这地方写?”
“我……”听他认真问,静香反有些难为情,轻轻咬咬唇才道,“我在仿你的字。”
“嗯?”承泽一听,立刻拿了她手边的纸张来看,不觉惊叹,“你,你几时会仿字的?仿得这么像!!”
“原是小时候一时兴起仿哥哥的画,后来就连字也一起仿了。其实,你细看,仿来的字是没有风骨的,不过,抄经倒不妨,想来,也没人看得那么细,你说呢?”
“抄经?”承泽越惊讶。
“练了这两日,今儿该是就能抄经了。”静香拿过一页承泽抄好的经摆在他面前,仔细道,“喏,你看,你这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