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留善犹自不满,连带着看柳舜华的目光都有些厌弃,“柳家好歹也是为?官之家,难道这点礼义?都不知,就任由你?们胡闹。”
柳舜华垂首而立,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站在丞相身侧的贺容暄,见她正低头摆弄腰间?玉佩,唇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
“柳家正是知礼仪,才重人伦。”贺玄度淡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难不成车马损坏,我们要带着新妇步行回府,才算全了?这鬼规矩?”
“放肆!”贺留善一拍桌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贺玄度漫不经心道:“正是眼?里有父亲,才会一回府便向您请安。否则,这车马劳顿的,我们早回去歇着了?。”
厅内霎时死寂。
柳舜华看见贺留善手指已经扣住了?茶盏边缘,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挡在贺玄度身前。
茶盏终究没有掷出。
贺留善深吸一口气,他可以责骂儿子,却不能落个?苛待儿媳的名声。
柳舜华转过头来?,福身一礼,“父亲容禀。此事说来?蹊跷,相府的马车料想保养得当,怎会无缘无故断了?车轴?”她转身看向贺容暄,“夫君命人查验,发现是被人锯了?一大?半,然?后?突然?断裂的。”
贺容暄面上一变,攥紧手中的玉佩。
贺玄度适时道:“比起在这责骂,父亲不如先派人查一查,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相府兴风作浪。”
贺留善身形微顿,老谋深算如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程氏似乎看出了?什么,立即上前柔声劝道:“相爷何必动怒,一家人和和睦睦才是最重要的。以我看,二公子也是情有可原,这事还?是算了?吧。”
柳舜华冷笑,程氏在此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丞相又要和稀泥,贺容暄即便犯了?天大?的错,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最后?受伤的永远只有贺玄度。
不过,他们不准备将此事闹大?,毕竟替贺容暄办事之人太多了?,最后?还?不是随便抓几个?替罪羊敷衍了?事。何况他们回门留宿,若程氏若真拿家法说事,他们也不好辩驳。
等到了?自己院内,柳舜华才算放松下来?。
贺玄度替柳舜华捏着肩,垂头轻声道:“原本想着能早日离开长安,如今竟害得你?同我一起在这里看人脸色。”
柳舜华回头,伸手点在他眉心,“又说这些傻话。你?放心,我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贺玄度当然?知道,柳舜华头脑灵活,做事有分寸,可毕竟是在相府,他不得不防着程氏暗中动手脚。
他道:“这些日子,我可能有些忙。你若有事外出,记得带着洪声一起。”
柳舜华点头,想起妹妹之事,眸中闪过一丝忧色,低声道:“若是见到刘九生,记得帮我探探他的口风。”她顿了?顿,“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倘或他能放手,对谁都好。”
贺玄度扶额叹息。
一个?是生死之交的兄弟,一个?是相濡以沫的夫人,他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柳舜华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她自幼护着妹妹,如珍似宝地养大?,听闻九生可能继位,自然?会心生恐惧,她怕那深宫高墙吞了妹妹的天真烂漫,怕帝王恩宠如镜花水月,一朝梦醒,什么都不剩。
刘九生的想法,他也比谁都清楚。他漂泊流浪十几年,刀尖舔血,从未被人真心以待。头一遭遇到个?如此热烈,满心满眼?都是他,对他嘘寒问暖的姑娘。于他而言,这不仅仅是男女之情,更是生平一份慰藉,他一心想将这天底下最好的捧到他跟前,怎么肯轻易放弃。
他道:“蓁蓁,其实棠华她不是小孩子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你?会不会……管得太过了?。”
柳舜华摘下钗环,放在桌上,眼?底带着几分执拗,“你?是我亲妹妹,我自然?要多上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