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看她,眯着眼迷惘地看,仿佛睡着,又仿佛醒着。
多久了,他们疏离多久了。他们的爱沉睡多久了。都以为埋得不能再深,可一瞥眼就灰一样的扬起。在漫天的飞屑中,他们都明白一切不过是自以为是。
“真的么?”良久,他开口了。
“什么?”
“是你么?站在我面前的是,语声。”
她点头。而后压抑住内心的波涛,说:只是过来给你钥匙。
“是么?”他说。
她解释:我明天要去英国了。所以。
“还我钥匙,永不见面?”他略微的嘲讽。
是。她说着,要从包里掏钥匙。
他说,先不要给我。你坐。
她傻乎乎坐下,环顾四周,就像来他家应聘的保姆,见着这样显赫的门第,局促不安。
喝水么?他说。
她点头。好像主人还满人性化。
他递给她水,里面加有柠檬片。
她怔怔地看那片浮游的黄色,她曾经也这样给他倒过。两片,他要加两片,他喜欢酸一点。前事如灰,风一吹就散。她猛地仰脖喝,仿佛壮怀激烈。喝得急。呛了。不停咳嗽。
他还是那副德性,慢条斯理嘲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怎么想起这个?你是不是想喝点酒壮胆?
可恶。她想。却没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他依然闲闲淡淡说:紧张吗?你好像很紧张。你一紧张我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匹狼。色狼。
她努努嘴,又努力把笑压了下去,硬硬说:管你是狼是虎,我不怕。只是,你不觉得我们陌生了?
是,陌生。我说你对我。他扬眉。
难道你不是?她恨恨想。眼睛盯向前方,这个屋子她一点都不陌生,但是今天还真的陌生起来。因为隔阂。
他们之间的确需要什么东西来激发。
傻坐了一阵,她从包里掏出买的烟灰缸,说:今天莫名其妙买的。送给你吧。又掏出便签和笔,说:我想留一段话。便写:
一时的灼热、只剩余烬。
“说烟灰缸还是说我们?”他嘲弄地笑。
她抬头看他,想了想,标上落款:语声与冯大公子的际遇。
贴在缸上给他。说:纪念品而已,不是鼓励你抽烟。要做我男朋友,先要将烟戒掉。你应该庆幸没找我这样苛刻的女友。
他说:是挺庆幸的。我现在又想抽了。别介意啊,反正以后,想惹你烦都不能。低头点烟。身姿洒落。
“我也庆幸没白痴到要你做我男友。”语声鄙夷了下,很夸张地挥手散烟。
很快,他将烟掐灭到缸里,说:据我所知,陈剑也抽烟。
她说,那只有资格做我前男友。
他笑了笑,说:据我所知,你们分手跟烟没关系。
关你什么事。她仰脸怒视。
他说,依然凶悍。很庆幸没被你缠上。说得却有些惘然。
我也送你样东西。他说。转首,在碟架上抽出一张CD,说:我的演奏带。东施效颦,我也留一段话吧。拿了油笔,在封面上用龙飞凤舞的英语写了两行字。语声辩认,写的是:Music enriches life; love entangles it.凭语声现在的英文水平,她这样翻译:音乐让生活更美好,爱情让生活一团糟。她不禁莞尔,典型的冯公子风格,抱怨也有点不羁。
他忽仰首看她,很细腻的,像曾经的唇擦过她的脸,留下轻柔的悸动和颤栗的湿润。在他湿漉漉的目光中,她垂头,心开始抽了。一下一下,密密地疼。
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他已经用中文落了款:至鸣爱语声。
顿了顿,又添上:可是语声不爱。
她心被鞭笞了下,夺过,颤着手,一点点擦后面的字。擦得手上全是蓝色颜料。
他呆呆地看她。
她假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