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都忘了。我高中毕业后,要去美国。不知怎地,他知道了,有次打电话约我出去。是个夜里,他说他就在我家楼下等我,我从窗子看下去,看到他很瘦的影子与电线杆缠在一起。他的脚在抖着,好像极不确信。我出去了。因为他的不确信。他喝了酒。借了酒胆给我打的。我们没有说话,他从地上拉出一辆山地车,偷来的,示意我坐上去,我坐上去了,不知他要把我带到哪里,但是年少轻狂,无知无畏,就觉得很刺激。
“是在一片林子里,有松软的泥土和柔顺的青草。月光从树隙间钻过来,将他的脸映得柔情脉脉。他抱住我,灼热的青春的身体,而后吻了我,很急促也很笨拙,全是唾沫。他没有说爱我,但是我们做爱了。灼热的青春的身体。在月光下肆意地舒展。
“他射的时候,我听到他迷狂地说:有身体真好,有身体真好。
“有身体真好,可以享受青春,可以享受性爱,我现在也许更能真切地体会这句话。这个人,几年前就死掉了,听说,是为了索要欠薪,爬到鹰架上,一不留神摔下来的。其实后来,我再没想念过他,虽然给过我第一次。
“我一直不知道,年轻的他怎么会感叹身体,没有了解的兴趣,有些人注定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角落,被人遗忘。我现在有点难过。因为其实,表面光鲜的我何尝不处在被遗忘的角落。被遗忘。就像爱情,从不曾造访我。”
史若吟脸上点出迷惘的笑,一阵后,回过身,说,谢谢你来看我。
语声握住她的手,说,有身体真好。这句话让我感动。所以,你要振作。因为,你以为将你遗忘的东西也许正迎在你生命的下一个路口。你会没事的,现在科技发达,这种病没这么可怕的。
“你明白吗?我固然不想死,但更不能容忍失去做一个女人的权力。”史若吟嘴唇哆嗦了下,终于哽住。
生命比之人生存的信念来说有时并不那么重,语声竟不知怎么劝。良久说:我听过一句话,生命是坟墓上的舞蹈。每个人终有一天尘归尘,土归土。但是舞跳得漂不漂亮,取决于充沛的灵魂,而不是肢体的优雅。
哼。史若吟笑了,说:什么是灵魂啊,我不明白。我知道人心的现实,没有人会爱一个残缺的女人。
“会有。”
“语声,我知道你安慰我。我认识一个人,40多岁还没有出嫁,因为她等爱情。但是恐怕等不到了,有些东西不是我们想努力就可以的。”